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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总社
喷香的泥瓦罐
文/金祥海
那年我只有六、七岁,祖母已经六十多岁了。
深秋时节,家里的土坯厢房忽然倒塌,祖母正在里面往出弄糠准备喂猪,被砸在里面,等人们把老人家抢救出来以后发现,整个人太平无事,只是有一条腿被一块坯砸伤了。
原来以为自己揉揉抻抻,喷点白酒活活血就会无事,可谁知越来越严重,整条腿肿得越来越粗,疼得祖母昼夜难眠,不停呻吟。
根据当时医疗条件,根本谈不到医院或医生,只是祖父听说邻近青岗县有一位远近闻名的民间能人,专治红伤,也就是接骨的,姓马外号叫马半拉子,祖父星夜赶往其住处。
我们在家左等右盼,终于盼来了救星,来的是一位同祖母年龄差不多的祖母,据说是马半拉子的母亲,马半拉子的手艺是这位老人家传给的,这位老者面容慈善,给我的印象似乎与祖母一模一样。
按祖母的吩咐,我给老人家烧了一碗开水,端给老人家,让老人家暖暖身子。
老人家很知道我们急切的心情,在没验伤之前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我至今还记得,她说"七天为伤,八天为疮"。问祖母几天了,祖母说七、八天了,老人听后皱皱眉头,开始检查祖母的断腿,本来裹足小脚的腿像麻杆一样细,可肿得像棒槌一样青一块紫一块,检查完以后,阴云密布的脸上稍露一点亮色,点了点头……
老人家的脸色告诉我祖母有救,按照老者的吩咐祖父很快弄到接骨用的东西,几张窗户纸,一些高梁杆的稍节分为两半,还有白酒,细麻绳线等……
我十分专注地观察老人接骨时的情景,首先用手用力在腿上下揉搓,偶然听到嗄叭一声,祖母哎哟一声,她点了一下头,意思是骨头复位了,然后嘴里含一大口酒,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停了片刻,忽然把酒喷射到伤处,连续多次,最后用窗户纸把腿一层一层的包裹,边包边喷酒,最后用箭杆串成的帘子绑在外层,再喷酒后,结束了。
大约一小时左右老人累了,躺在枕头上睡着了……
三天以后,祖母的腿不那么疼了,老人带着我们全家人的感激被祖父护送回家了,临走时,告诉,必须保证三七二十一天不走样,必须有专人昼夜看护不能做梦,一旦做梦腿乱动就会前功尽弃,每天必须往上掸酒,保持不干巴,一干巴就会疼。
等祖父回来时说,一分钱没留,路上还自己掏腰包给祖母买了2斤油茶面子做为姐妹一场的见面礼。从此以后,护理祖母的任务完完全全落在我的身上。
题目的泥瓦罐是专门给祖母接大小便用的,每天每时每刻我不错眼珠的盯着老人家,一是一旦发现要做梦马上唤醒,二是给祖母接屎接尿,然后倒到外边去。
不管怎么说,那味道是极其难闻的,但由于我心疼老人家,不管怎么难闻我一点也不嫌脏,不嫌累,整整坚持二十多天,一直到老人家自理。
若干年以后祖母逢人就夸我,我砸腿时全靠老二端屎端尿,这孩子心眼儿好使,将来准错不了……
本来异味难闻的泥瓦罐却盛装了我的一片孝心,喷芬吐艳,永存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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