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吉波《与亡父私语》朗读：艳姐

《与亡父私语》 文/高吉波 （1） 我跟你在一铺炕上睡觉到十四岁，直到去镇上读初中，才不夜夜在一起。你对我的好，太多，怎么也觉得回忆不完；你也狠狠地揍过我，但也很快化作了轻烟，此时忆起，同样让我温暖：一次是刚学会了狗刨式游泳，受小伙伴们怂恿，竟敢从高处跳水，肚子被暗石划开了口子，你边打边骂：“你还让不让我和你妈活了？”；另一次，是一个大队书记的儿子，初中未毕业，却给我们当老师，我瞧不起。我三姐告状，说我数学考了一分。你边打边骂：“东西是给老师学的？还是给你自己学的？”后来成绩好了，跟你到集市上卖小猪儿，你推车子，我拉绳儿。那天，你领我到饭馆吃了两碗面条。你说：“你好好学，将来有出息了，天天吃面条。” （2） 你八十一岁时，我又跟你睡在了一张床上。母亲不在了，我把你接到了城里。我给你洗澡，你像个孩子似地害羞。我说：“爷俩儿，谁不知道谁？”你就笑。后来，我用手指头给你抠屎，你不让，但你自己又动弹不了。我说：“没事儿，屎是粮食变的。再说，我小时候，你也不嫌我的屎臭啊。”你不做声了。 （3） 我女儿有了男朋友。她每每去她未来的婆婆家里，你都会说：“去要长眼事啊。”然后等她回来汇报双方的交流情况。我说：“你一定好好活着。你孙女结婚时，我背也要背你去婚礼现场。”你点点头，说：“坚持试试。” （4） 明天又是父亲节。此时，我一个人枯坐在书房里。夜很静。我声声叫爹，你听不见；我声声唤爹，你回不来：我陪过你三年之后，你随我母亲去了。 我想告诉你两件事儿：你走的第二年，我搬新家了。咱俩曾经睡过的床上没有了你的味道，我很长一段时间，心里发空；去年秋天，你孙女出嫁了。婚礼那天，我多么希望你和我母亲还活着。我把女儿的手放到女婿的手里时，我坚持不哭，但回到家里还是大哭了一场：她一出窝儿，我与她娘要开始孤单了，犹如我们兄弟姊妹逐个成家，你与我母亲一样的孤单。但，人一辈一辈的，又不得不如此。 爹，天快亮了。你在那面，好好待我母亲；我在这面，也好好待着我的妻。真有来世，咱还做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