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以前,我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再安分不过的姑娘。深陷在自己的日子里,努力生长。就像七月与安生,每个七月里面,总有一个安生在蠢蠢欲动。我做了20年的林七月,15天的安生。报名,面试,试讲,支教。一点犹豫都没有,一气呵成。中间经历了努力了一年的考试因为分手交了白卷这种狗血剧情,在别人眼里,颇有一种毅然决然离开故乡疗情伤的意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支教是我一直生根的梦想,大概是我在一次又一次考级的缝隙里仅剩的一点热血。从辽宁到西宁,杏花庄村,我来了,满怀希望。
杏花庄,听名字,就该是个美好的地方;只是我没想过,仅仅15天的日子,这里就成了我心心念念的第二故乡。人说,最好的旅行莫过于在陌生的地方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巧,西宁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晚上八点下车,当时是夏天,天尚亮,出站口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大妈在跳青海广场舞,也有黑车司机用我听不懂的青海话揽客,日光暧昧肆意流淌。就这样,一切都正中我心事,以至于让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我前世故乡。
长途客车,私家车,公交车,终于辗转来到杏花庄,一下车我就知道这十五天不会让我失望。搭锅,生火,做饭,我什么都不会,于是我就洗了15天的碗,被大家照顾了15天。
我担心孩子们会不听话,来之前特意练了一个礼拜手绘中国地图,想要震慑住他们。于是,初次见面,装作我生平最严厉的样子,大笔一挥画了一幅中国地图的轮廓,告诉他们我来自哪里,心里满满的笑意,楞是忍了下去。第一节课我就知道了,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里的孩子就是你想象中学生该有的样子,只是太过腼腆,腼腆的让你心疼。
我不愿意叫他们学生,只比他们大七八岁,我更愿意叫他们孩子,我想改变这里,哪怕是让他们因为我的存在有一点点不一样,仅仅一节课,这种野心就在我心里疯长。我教数学,操着一个语文老师的心,三个年级的课我都上遍了,灌了三个年级的鸡汤,只是十五天太短,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感开始蔓延,因为他们太好,值得最好的未来,而我却给不到。
那天中午,我蹲在地下刷锅,过来了一个小男孩,就看着我,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小朋友;我说那我也叫小朋友,他说:不对,你叫老师。那一瞬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自豪。对啊,因为我叫老师,所以我无所不能。
青海的雨总是来的突然。晚上七点,风起,开始做饭,然后就是大雨滂沱。女孩儿给男孩儿打着伞,我能听见的就是七个男孩在雨里肆无忌惮歌声和着马勺碰锅的声音。不知怎的,心里面冒出一句诗,却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暖暖的,轻轻略过。遇见你们,何其幸运。十五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因为一份热忱就来了这里。 半夜十二点,在院子里仰着头看银河,讨论诸如什么是爱情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而我就在角落里旁观着你们的风景,内心安宁。这就是我们,真实且充满热情。
在这样的碧水青山里,被爱着,真的很幸福,而且从来不怕失去。
最后一天,文艺汇演。每一个节目我都在被感动着。我没想过,刚开始连答到都羞怯怯的孩子们可以这么棒。我在台下骄傲到飞起,你们不知道,自信的样子多美。台上的孩子看着我笑了,我偷偷的哭了。感谢生命,给我这样的惊喜。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怕我哭影响到孩子们的情绪,就躲在寝室里。可是我的孩子们堵在寝室门口,跟我说:老师,我求求你好不好,能不能不走。我不能说行,更不忍心拒绝。一边安慰着哭到泪崩的孩子,一边默默记住他们的样子。如果这都不算爱,真的没什么好悲哀。
最后还是妥协了,答应孩子们再多留半天.孩子们怕我们走,收走了我们的志愿者服,行李,在学校里守着我们。单纯到让人心疼的孩子。
孩子们,离开的时候,你们来送我,从我起床你们就在,看着我洗漱,看着我收行李。我不敢跟你们说一句话,甚至不敢看你们一眼,我怕我哭。一直欠你们一句再见。数学老师不美,但是数学老师真的很爱你们。当我途径你的盛放,却不能停留。
我回来半年了,那天站在讲台上擦黑板,转过头来,就红了眼睛,再也不是你们。格桑花海,问君归期。。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总有人问我,支教,你能得到什么,去之前我一直说,我也不知道,想去就去了。现在我知道了,只要你足够爱,孩子们给你的是一个世界的感动和惊喜,以至于你要感谢生命给了你这样的惊喜。
可能,你原本是有那么一个梦的,或许是支教,或许是旅行,或许只是发一下午的呆;后来,慢慢就变成了考级和工作,深陷在生活里。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出来感叹一下,还会觉得自己太矫情,想一想,别人不也是这样过么。可是,在某个阳光肆虐的午后,你可能也会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如意。为了生活疲于奔走,看不清自己本来的样子。忘了来路,又不知归程。你还好么,日子还好么,你跟别人不一样,走失了,就回来吧。去到你的杏花庄,总有风景在等你。
我一直都信奉,人这一生的修行就是从端庄到放荡,有的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准备好再上路,而是丢掉这个行囊,就像几年前一档节目里说过的,束缚你的只有你自己。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诗和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