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真的老了》冰儿

冰儿：原来，你真的老了  1 周末上午睡懒觉，迷迷糊糊中觉得床边有个人影，睁眼一瞧，是我妈。她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我赶紧折身起来，说：妈，你干嘛呀？有啥事儿吗？差点吓我一跳。 妈妈依然欲言又止，踟躇了一会，说：你睡好没？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牙，感觉有点不舒服。 我赶紧起床，连声说：睡好了睡好了，睡懒觉哪有你的牙齿重要啊，等我几分钟，咱们马上就去。 妈妈说：好，那我等着你。 她转身轻轻带上我的卧室门，去客厅等我。 我心里忽然就掠过一丝心酸。就因为她轻轻带门的动作，以及那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怕打扰”的微妙神态。 我亲爱的妈妈，在我的记忆中一直很强势。小时候，她每周都要雷打不动带我去公共浴池（那个年代洗澡不易）洗澡，不管我拉着多长的脸；她要求我整理干净我的房间，不准有任何杂乱物品；我不喜欢吃豆豆和青菜，她每次都要变着花样让我吃，我的任何抗议都会被宣告无效…… 可现在，我的强势的妈妈去哪里了？从什么时候起，那份理直气壮变成了如今的小心翼翼？她为什么在她最宠爱最亲近的女儿面前，也失去了那份理所当然的自信？ 她轻轻悄悄的动作，让我忽然感觉，妈妈老了，真的老了。 2 无独有偶。 那天中午回老家吃饭，我的公公忽然拿出一叠钱放在桌上，对我家先生说：这是咱家里的暖气费用，你拿去交了吧。 先生很随意地回答：不用了，我在网上早就帮你们交过费用了，足够用，钱收起来吧。 公公和婆婆却坚持说：“每个小家都不容易，你们也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一个冬天好几千呢，快拿上。”先生又一次强调：“真的不用，这才几个钱呀。”我接着说：“就是，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老俩还整天给我们做饭吃呢，干嘛分那么清，帮咱家交个暖气费，不是太应该了吗？” 公公和婆婆同时回答：“不行不行，总让你们花钱，我们俩心里过意不去，反正你们得收下。” 吃过午饭回家的路上，先生跟我感叹：“你说爸妈都想些什么呢？小时候在新疆，大冷的冬天，我们都不出门儿，爸每次下班回来都捎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兄妹三个争抢着吃啊闹啊，后来回来上班了，巷子楼下边就是小吃街，说一声想吃什么爸就下去买，我们兄妹上班后每个月都自觉上缴给家里一部分钱，根本不分彼此的。你说现在，爸妈怎么跟咱们生分了呢？几千块钱的暖气费也要这么认真一番。” 我沉默了。这是生分吗？或许不是。 而是，他们老了，过去的时光里，他们是孩子的全部。而现在，他们却很怕成为哪怕一丝丝的负担，小心翼翼地丈量着金钱的数码，生怕自己对孩子的生活有任何影响。 难道老了的时候，就会这么喜欢来回思量？ 细想起来，我的公公婆婆，这些年来，眼神里一直写满了“不给你们添麻烦”的小心和固执，这份爱，总是让我心疼而无能为力。 3 记得网络上曾有个提问：什么时候你感觉到父母老了？ 获得最高赞的一个回答是：当父母在你面前变得小心翼翼的时候。 我现在和我的女儿相处得如闺蜜一般。我午睡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捏我的鼻子弄醒我；她伤心的时候，我可以拍她的头大大咧咧地让她想开点；我们会分享无数快乐的小秘密，也可以相互吐槽一切不顺眼的人和事儿。 她也很认真地问过我：妈，你到老了的时候还会和我这样吗？我真希望咱俩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我想回答，我会的。可是却又不自觉地沉默起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到我的妈妈和我的公公婆婆现在的这个年龄，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会如何？那是一直流淌的岁月啊，我无法预知。 这个流淌的岁月到底有多残酷？那大概就是，你一直运筹帷幄的家庭地位被无情挑战，你无奈地慢慢地退出了主角序列，你看着你的孩子组成了新的家庭并一天天掌握了话语权，你衰老的身体也无法再费神费力地操那份心。 英雄末路的悲怆感也许会时不时掠过心头，因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这样无可避免地老了。 所以，何必问，无数的当年的父母去哪里了？他们一直在，只不过从叱咤风云的家庭卫士，长矛利戟jǐ，慢慢凋落为卸去盔甲的普通一员，靠在墙壁，如一把最普通的笤帚。 这难道是一种固定的轮回吗？怎么避免？其实并没有一个最好最妥帖的答案。 无数父母，就这样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