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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5）】是夜，钟家后花园，大雪。“围炉赏雪，也不叫上我，自己一人独赏清雅，梅老板小气了。”黄梅儿转身，见钟毅提着一个食盒款步走来。黄梅儿福了一福，抱歉一笑。落在钟毅眼里，却是花开遍野：从毛领中探出来的小脸配着半散的头发，雪的脸 乌的发，古月蓝的披风虽显清冷，却将那份遗世独立雕刻得越发别致。“钟先生？”黄梅儿见钟毅恍惚，偏头发问。钟毅含笑低头：“想着，如此绝色……绝色的美景，要什么人来配。”黄梅儿不知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弯弯曲曲的言语究竟什么意思，大概是大少爷看着眼前美景想起什么佳人了。于是便道：“那不打扰钟先生睹物思人了，告辞。”钟毅一愣，明白过来，便笑道：“我，是想和你一起赏雪。”进钟家戏班，洗白了戏子身份后，钟家自会编个族谱给黄梅儿，然后给钟毅做二房，虽然钟毅还没有正室。这个安排，黄梅儿深知。眼前的人，便是自己要侍奉终身的人，也不必再矜持。“好。”眉目含笑，眉眼弯弯，可钟毅在黄梅儿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温度，不禁失落。黄梅儿敏察细微，看出钟毅不悦，便主动攀谈：“钟家世代与内务府来往，渊源颇深，钟先生自己手上又有钱庄生意，可怎么尽是书生做派？私下里只穿这青衫。”钟毅感慨黄梅儿善良，明明未对自己产生情愫，却也不愿意冷落了自己，便温润开口：“钟家祖训，子孙不可入仕。可是食肉者鄙，弄得我辈忍不住想指点江山。但朝局动荡，若真的入仕，这一家上下富贵难保。而我终究难忘大夫梦，只好闲暇之中，做做样子，聊以安慰。”黄梅儿侧头审视这个她一直以为不过是个教养好的纨绔子弟，不做声。雪越发的大，坐在廊下的二人紧靠着炭炉，黄梅儿几次想抢过酒馔jiǔ zhuàn服侍钟毅饮食，都被钟毅不动声色地抢了回来。黄梅儿鼻尖被冻得有些红，可她还不想回房：一室安静，难免不想起斯人。钟毅见黄梅儿思绪翻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说：“我已经二十二岁，不可能是童子身，说没钟意过别人，怕你也是不信。只不过，仗着家里有几个你看不上的臭钱，能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你未曾因此生气，我很高兴，但也失落。你对我并不在意，才会不关心我是否龌龊。”“我没有……”黄梅儿想要解释。钟毅君子地拍拍黄梅儿的肩，让她安心：“我曾留学日本，羡慕日本穷学生之间的爱恋。只是相爱，无阶级、无血统，真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说这话，有些大言不惭了。我若不是仗势欺人，又怎么能从你心上人的手中把你抢过来。”“心上人？”黄梅儿只觉得钟毅的手宽大温厚，暖得人想安心睡去，她有些不想挣脱了。“我总见你一人夜里赏月。有时蓦然打扰，你眼中总有还没褪去的思念和忧愁。当然，你已经掩饰得很好。”钟毅黯然垂眸，替黄梅儿拉紧披风。“我……”黄梅儿不知怎样回答，她总不能说她想起了每年深冬都会和澜儿烤红薯的事情。“你这样的好女人，不可能一直只等着我到现在，但我既然抢得到你，说明之前那个人给不了你幸福。我也不确定你需不需要我给的安稳，你这身段，唱到名满天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太爱你，总忍不住想照顾你。也是太爱你，不敢贸然，总是在等你。刚才看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孤零零的，突然不想等了。”钟毅将黄梅儿的手拿在自己胸前，眼神坚毅，夹带着柔情。黄梅儿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般的钟先生。墨色青衫衬得他书生气的脸更加白皙，大眼睛中透露的睿智，即便在如此深情失态的时候也格外有魅力。虽然还是孩童面孔，可紧闭的双唇却显示出超出年龄的刚毅。黄梅儿见惯了意气风发的钟毅，看着这般低姿态的钟少爷，她是有些不忍的。“你不会只娶我一房妻妾，不必对我说这样深情的话。”钟毅小心翼翼地说：“父母之命，我不敢违，只得娶你做妾。但我已说服他们，不再另娶。”黄梅儿很是诧异，思忖sī cǔn半晌，又问：“我早晚是你的人，你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我要你觉得嫁给我是心甘情愿的，是值得期许的。”“可，”黄梅儿望向远方，“可我比你大。”钟毅松开了黄梅儿的手，移步挡住她的目光，抱着她的肩，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要我，我也会被别的老女人糟蹋的。”黄梅儿定定地看着他，深深地笑了：“那还是我来糟蹋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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