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与案(二)
文人设计出一种适合自己用的书案,他非常温和,也有翘头,但把夸张的感觉去掉了,翘头很小。这个小翘头干吗用的呢?我们知道,中国有一种特殊的书画形式叫手卷,卷起来是一个轴,比如《江山万里图》《清明上河图》,看的时候要横向打开。过去看手卷有讲究,你不能趴在地上看,也不能搁在方桌上看,就得在这种翘头案上看。为什么呢?如果在桌子上看,手卷打开时,他的轴很容易滚到桌边,你一把没抓住,他咣当就掉下去了,很可能就被撕破了。但你在翘头案上看,轴滚到案子两头,就停住了,不会掉下去。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古人的生活非常讲究,连看画都要设计一个小小的机关。翘头的部分既可以产生视觉上变化,又有实际的功能。
由于案子的陈设功能越来越大,它的实用功能就相对降低;相反,桌子的使用功能越来越大,陈设功能越来越低。所以,桌与案从功能上有了区分,这是在使用中发生的区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设计的。比如过去的人家,一进屋就放着一张大条案,靠着主墙,上面摆着两只掸瓶。我小时候,去我的外曾祖母家,她家有一个大院。我那时候很小,觉得这张案子非常高,根本看不见案子上面的大掸瓶。这就是我对案子的第一印象。
桌子在越来越突出实用功能的时候,就跟案发生了分野。桌,最早写成卓越的“卓”,它是高出来的意思。比如卓然而立、卓尔不群,就是超出别人,高高地立在那儿。后来才把“卓”字底下的“十”字变成“木”字,写成现在的“桌”字。
桌与案按从功能上讲,差距不是很大。比如我们有条桌就有条案,有画桌就有画案,有书桌就有书案,有炕桌就有炕案。但有饭桌,却没有饭案。因为吃饭这件事虽然在生活中非常重要,但从精神层面上讲并不重要。过去古人从文化上还比较鄙视吃,觉得天天去谈吃,层次太低了, 得谈点文化,谈点儿梅花、竹子,才比较雅。所以,吃饭我们就在桌子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