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读|故乡在梦里恣意流淌
作者:左求文
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然而我离开故乡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弹指一挥,那个涉世未深的青年,而今两鬓已染霜华。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到过20个省、5个自治区、4个直辖市,去过雪域高原,越过蜿蜒黄河,穿过白山黑水,走过天涯海角……可是只有两个地方,在我心中始终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一个是北京,一个是黄梅。前者是我工作生活所在的城市,后者是我魂牵梦绕的故土。也许有一天我将离开北京,可黄梅却是我始终绕不开的原点、化不开的乡愁。
无论身处何方,总有这样那样的线索不经意间指向故乡。改不掉的乡音,引来一句也许并无恶意的询问“你不是本地人吧?”让人瞬间破防,莫名伤怀。一日在北京地铁六号线上,听闻熟悉的黄梅口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前这位陌生人,带着我的思绪,跨越一千多公里,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一次去浙江出差,身处江南水乡,面对眼前成片的现代化乡村别墅,效益出众的工厂企业,渐趋成熟的旅游产业……羡慕之余禁不住动念,将来家乡黄梅县若能发展到这个段位,那该多好啊!电视新闻里得知黄梅开通高铁,全家人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一个个喜形于色,仿佛回家的路更近了。
我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经常梦到阔别多年的故土。故乡的多重元素融入我情节跳跃的梦境,是一帧一帧拼合起来、看得见的影像。儿时熟稔的村落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下,四野微风轻轻拂过,镜头由远拉近,外墙斑驳的老屋呈现眼前,门前硕果累累的橘子树,屋后长势飞快的杨树林,畈地里成片的棉花林,通往镇上的水泥小道……铺开一幅色彩斑斓的动人画卷。相熟的亲戚本家——那一张张可亲的面庞,穿开裆裤时一起玩过泥巴的伙伴,拖着鼻涕虫的邻家小孩儿,挪不走的“祖坟山”,还有那位朦朦胧胧的“小芳”。这一切的一切,不经意间溜进午夜时分的深梦里,抚慰着游子无处安放的灵魂。我在梦中,偶尔也为故乡忧虑,曾经不止一次梦见长江之水浩浩荡荡而来,一时惊醒。1997年到1999年连续三年严重汛情,让我至今无法忘怀,因而时时情系故乡,希望它平安顺遂无所扰动。
梦里的故乡有着熟悉的味道,可能是炒粉的香气、鱼面的热气、藕汤的馥郁之气。每次回黄梅,去镇上去县城,不求山珍海味,只惦记那一盘带着辣子的炒粉,只惦记来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在乡下在老家,炖一锅腊肉鱼面,来一碗排骨藕汤,就已是无上美味。不为其他,只因这是家乡的味道,是儿时母亲的拿手菜。
梦里的故乡是有声音的。梦中的我一直操着黄梅方言,收放自如,恣意奔放。耳畔曾一再响起故乡的小调,乡下简陋的戏台,盛装的黄梅戏演员,一板一眼,一举手一投足,千娇百媚;一腔一调,一婉转一低头,百转千回。小时候,我尤其喜欢戏台下面的热闹,热乎乎的烧饼,诱人的零食摊,扎堆聊天的人们,浓烈的烟火气在周遭弥漫,见证着人间美好。
后辈们生在异乡、长在异乡,甚至不会说家乡话,可能理解不了我辈对故乡的眷恋之情,而我只想再三重述“树高千尺不忘根”,故乡可以说是每个人的根系所在,也是永远不可替代的地方。
刚好,我的故乡,不在喧闹的都市,只在一片守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的地方。
刚好,我的故乡,没有太多华而不实的名片,只是被称作禅宗文化和黄梅戏发源地的美丽小城——黄梅县。
(原载于2022年7月4日《鄂东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