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树
——陈梦敏
有多少只猫咪被抱走了呢?是九十一,还是九十二?猫树突然有些迷糊了。小馄饨们要不要来帮帮忙呀?
声音卡司
主播:乐子
猫树:梅莱
猫果:大表哥
小伙子:大黄鸡
簌——簌——
是风吹响了起床的哨子吧?树懒懒地睁开眼,心里满是阳光暖洋洋的芳香。
春天来了哦!幸福就要来了哦!
树伸了伸懒腰,冒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叶,白如雪,黑如漆。
后来,又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白如雪,黑如漆。
后来,又结出了一枚又一枚的果,依旧是白如雪,黑如漆。
只是一瞬间,那些果子就变成白猫或是黑猫的样子,藏在那些白如雪、黑如漆的树叶之中,发出细细碎碎的喵喵声。
这是一棵猫树。
猫果成熟的当天夜里,猫树就把那些白如雪、黑如漆的叶片,变成了一封封白纸黑字的信,投到了附近的村庄。那些祈求得到猫儿的人,在梦里就会读到猫树的来信。
第二天早上,就会有人带着鱼干,捧着牛奶,来抱走自己中意的猫儿。
那些小小的,跟叶片一样轻的猫儿,只要一跃进人的手心,就会变成一只真正的猫。
猫树送给人们的,不仅仅是一只猫,还有身后簌簌作响的快乐。猫树的歌声好听极了,能一直微微荡漾在人的心里面。
树上长出的猫儿,被人怜爱地抱走,猫树的心里,也会微微地荡漾起幸福的波纹。
一只、两只……猫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有多少只猫咪被抱走了呢?是九十一,还是九十二?猫树突然有些迷糊了。
树下明明还站着一个提篮子的大男孩,篮子里铺着柔软的毛巾,放着一包香喷喷的鱼干和小半碗粘稠的牛奶。可是,树上哪有猫果呢?
“也许,我来晚了。”大男孩取下眼镜擦了又擦,仍然没发现一枚猫果,他嘀咕着,慢吞吞地转身离开。
“抱歉哦。”猫树很不好意思地想,大概是自己不小心多发了一封信吧。有的时候,幸福也会让人犯糊涂。
大男孩走远后,暮色浅浅地涌上来,猫树却发现在那些白如雪,黑如漆的叶片之中,有一双小小的萤火虫一样的眼睛。
是呢,还有一枚雪白的猫果。
她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树干,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鸟儿不叫了,蜜蜂不唱了,这里真是安静啊!到处都洒满了银色的月光,小草穿上了月光披风,花儿们戴上了月光王冠,远处的小湖,变成了波光闪闪的摇篮……”
猫树静静地听着,它不会说话,只会唱那些轻柔的让人听不懂的歌。
猫树送走过一批又一批的猫果,可它从来没认认真真地听过一枚猫果的说话,猫果成熟的时候,上百枚的猫果喵喵叫着,听不清谁在说什么。然而一夜之间,又恢复寂静。
这会成为一只浪漫的小猫呢。猫树想。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枚即将成为小猫的猫果,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宿,然后打起了小呼噜。
猫树抖落一片树叶,变成一封白纸黑字的信,送到黄昏时提着空篮子回家的大男孩的梦里面。
“咪咪,快跳下来,跳到我的手心里来。这里有喷香的鱼干,新鲜的牛奶,还有铺着毛巾的大提篮。”大男孩又来了,受到猫树的指点,他知道树上还有一枚猫果,并且知道如何用温柔的语言来诱惑她。
可是,那枚猫果沉沉地的坠入梦里,压根儿没听见树下有人在唤她。
真是只贪睡的猫儿!猫树使劲地晃了晃,小小的猫果仍然不睁眼。
树下的人,焦急地等待着,他想晃晃树干,可眼前的这棵树,又粗又大,他只能伸开双臂,在树干上无奈地摆了个“一”字。
“想要一只猫可真不容易呢。”男孩转过了身。
到了晚上,猫果又醒来,开始了自言自语。
“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耶。我的小木船在海面上荡呀荡,海水银亮亮的一片,晃着碎碎的月光,只是突然间,起了风浪,吓得我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小船,好不容易才风平浪静了……原来,在树上做噩梦也这么精彩。”
哪里是什么风浪,是我想摇醒你!猫树忿忿地想。
那么,再给男孩写一封信吧,让他晚上再来,这猫果白天睡不醒,晚上精神着呢。
可第二天晚上,那位戴着眼镜的大男孩却依然没有得到小猫。因为这枚奇怪的猫果,突然又在夜晚的时候,睡得沉沉的。
每一只猫都得离开猫树呀。
猫树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信。告诉男孩,带着梯子来吧,把小小的猫果摘下去。
那天早上,小小的猫趴在树梢上,远远地望见了一架移动的长梯子。
“树啊,其实我是故意的。”她抱紧了头上的细树枝。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猫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我不是因为喜欢在树上看风景,也不是喜欢挂在树梢上做梦,我是喜欢你!树啊,我怕丢下你孤伶伶的一个,没人陪你说话,也没人陪你看星星。”
是么?猫树的心突然一颤,像是有幸福的疼痛感涌上来。
“树啊,那人扛着梯子来了,我得跳下去了。如果等他爬上树来摘我,你一定会疼的。”她说着,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轻轻地的、轻轻地的舔了舔树,生怕弄疼了它。
“我还会回来看你!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猫蜷在男孩的怀里喵喵地叫。
她现在是一只真正的猫了。
猫树沉默着。以前那支快乐的歌离它很遥远了,像是天边的云。
“我知道了!我会等你来,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你。”猫树在心里说着。
那只小猫不知道,一千年了,在送走所有的小猫之后,猫树只要轻轻一抬脚,就会从泥土里走出来,变成一只真正的猫,一只能爬上树梢看月亮,能划着小船去看海,能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流浪的幸福的猫。
不过呢,现在,猫树决定依旧做一棵树,久久地站在泥土里不能动弹的树。
重要的是,做一棵等待着猫的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