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书堂—我.读 ‖第二十六期】妙哉

聖书堂 我.读 第二十六期 妙哉 李木生 遇见它,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了。 只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在新疆的一片胡杨林的东南沿上，它小小的个儿，孤零零的，却抖擞地仰着脸儿，并将一缕淡得不易觉察的清香——青草割下晒在阳光里的味道——轻轻地散漫在晴空里。 人们都在四散开来，赶紧地扑向那一棵棵神态各异的胡杨，生怕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谋面的机会。那一刻，竟是鬼差神使？我就被小小的它縻住了眼、拴住了脚，全没了胡杨，甚至也忘了新疆，只倾心地看它、闻它。仿佛，它就是世上的一切了。 风沙怎么可以不在它的身上留下印痕呢？有些油亮的身子，隐隐约约着翡翠的光毫，青竹似的，却又比瘦竹稍稍丰腴。向阳的一面，翡翠般的光毫里又透出着新疆白杨身上那嫩嫩的银白，家常却也凛然。只是在接近根部的地方，画家着色般参差着红柳的殷红。有七八个枝桠，笔杆一样地向上斜伸在寂寞的里，浅紫色的小叶，如花样冒起在枝桠上，陈摅着疏朗的意趣。 我几乎是自言自语着：“妙哉……” 高大的胡杨，在爽劲的风里俯仰。疏朗的它却只微微地摇晃，还是抖擞地仰着脸儿。只是那缕漫在晴空里的幽静的香味儿，早已沁入在肺腑间，让我有了微醺的感觉。这青草割下晒在阳光里的味道里，还羼着些浅浅的、淡远的墨香，仿佛天鹅的羽毛抚弄着我突然灵异的嗅觉。真的醉了。 香总会来自苦寒吧。 相对于这些强大的胡杨，它会有着更加难熬的冬季。还有凌厉的风沙，还有漫长得不可计数的孤单的岁月，都要独自承当，独自咀嚼。苦着，难着，照样舒展起树身枝桠，并在夏天里忘情地绽放起如花的小叶。难着，苦着，愈加地让身上心上的清香，悄然地飞翔在天地间。 有时梦里就会见到它。浓浓的月色里，胡杨，甚至荆棘都睡熟了。只有它醒着，叶上，枝上，挂满着泪珠。 注定是不能忘怀的了，虽然连它的名字也还不能知道。后来，我甚至问过一位博学的植物学家，连他也不清楚这株植物的名字。这有什么要紧呢？只要在心里扎了根，再常常的用心血浇灌，那就是不解之缘了。或者，干脆就叫它“妙哉”？ 不知道，在静谧的夜里，这些星星点点的紫色的小叶，会像星星一样的眨着深情的眼睛吗？ 不知道，这悄然飞翔的清香，可否愿意在我微醺的心上常作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