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书堂--我.读第四十三期
捡拾银杏叶子
李木生
喜欢银杏树,尤其喜欢它的叶子,看似黄得娇贵,却皮实,一场两场的秋风秋雨无法乱其阵势。不像枫叶,看着红得泼辣,轻轻的一阵秋雨,就弄得它七零八落。
光是零星地落,银杏的叶就会演绎月余。前天,也许它们感闻了寒流就要到来的消息,才飞下一批,铺了薄薄的一层,泛着亮黄的光芒,让我觉出了大地的美丽。也不纯粹,还有几片笨杨的叶,自在地杂于其间,于皎黄里点缀起褐绿。忍不住,捡拾几片,放在书桌上,让它们定定地看我。只一天的时间,银杏叶还灼灼地黄,两片杨叶竟都脆干得皱褶卷曲起来。不知在它们眼里,我是否也是一片树叶?是一种什么树叶?要落于何时?降落之时可否有人捡拾?
前天下了冷雨,伴有北风,银杏的叶有些纷纷而谢了,只是被雨水粘贴得不能全然地舒展罢了。就去树下捡拾,都曾生于一棵树上,竟是千差万别的扇形,还有颜色浓淡间的无穷差等,连柄也各各不同,长短直曲着。寻下四十来枚吧?在清水里淘洗得干干净净,一一用洁白的餐巾纸揩干,再用吹风机轻轻地扇上一阵热风,清清爽爽的叶子们,真就各各崭新得处子一般,现着美妙的生命。找个时间,摘出几十句短语,再一一写在叶上——比如“血沃中原肥劲草”,比如“人人生而平等”,比如“美是自由的象征”——赠给我的书友们。对了,还要写上“君子和而不同”。这些叶子,不仅俊,还告诉我,“异”才是大自然的根本法则。各有各的模样,再小也独立独美于无边的自然里。不像我们人类,“党同伐异”,你死我活;阶级斗争,没完没了;畛域纵横,网墙林立。
曾经,这些叶子,连同它们的影子,或大或小、或稀或稠、重重叠叠地画在地上。影子也是生命呀,有些词,如婆娑、摇曳、梦幻等等,不就是说的它们吗?我们好以“他们”形容人类,其实,“它们”才是高级,它们才真正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没有丧失或扭曲了本性。自以为是的人类,建造了各式笼子,将自己囚禁在里面,以为是福,其实是在做囚徒。当我们囚在笼中、连个影子也寻不到的时候,那些树们叶子们正自由在日里月下。
昨天又下了点雪,银杏叶或落在或覆于少许的雪里,又有了些娇黄。还是去捡拾,觉得真是一种缘分,三生有幸呢。今晨起来,拉开窗帘,一道柔软的阳光便扑到电脑桌上这些银杏叶的身上,把本来金黄的阳光映成了天堂里的亮黄,雏鸡雏鸭的绒毛似的,水莹莹地让人恋爱不已。还有那细密的竖纹,太阳的光芒一般。难道它们就是太阳鸟,从太阳这棵宇宙之树上飞翔而来?
每一枚,都是一个新鲜的生命。
每一枚,都是一个新鲜而又自由的生命。
只有新鲜而又自由的生命,才是美丽的。
逝者不可追。那么,我祈祷自己要来的每一个日子,都是这样或悬挂于枝头或匍匐于大地的新鲜而又自由的叶子。
2016-11-23上午九时五十七分,阳光还在桌上银杏叶子里恋恋不舍地嬉戏不已。
李木生
李木生,济宁著名作家,散文家,诗人,高级编辑。1952年生于山东济宁农村,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曾出版诗集《翠谷》、传记《布衣孔子》、散文集《乔木森森》等。散文集《午夜的阳光》获山东省首届泰山文艺奖,散文《微山湖上静悄悄》获中国作家协会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散文《唐朝,那朵自由之花》获中国散文协会冰心散文奖,作品入选全国各种选刊、选本、大中小学读本及初、高中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