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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去了
作者:张继梅 朗诵:海之魂
爷爷躺在床上七年了。他早年家贫害过胃疼，后来痊愈过，野菜和稻糠重新伤了胃。这次更严重——脑中风，左边手脚已不灵便，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七年，足以消耗亲人的爱，磨蚀照顾者的耐心，足以让人以为，也许他就会永远睡着，静下去，就像故乡的一棵树一样，不声不响，也无诉无求地活下去。
因为清醒，他深知自己正成为累赘，成为家人怨气的来源，他承受了许多狠话和冷暴力，更加难过，也更加憎恨自己。
他曾是多么讲究的人。
哪怕是在终日劳作的年月里，也要做到:发丝整齐，衣服干净，做人有自尊，不可不检点，不可没分寸。
活，无法清爽地活。死，无法利落地死。人到暮年，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此吧。
我从外地回来。一走进他气味复杂的小屋，他的眼睛眼见着亮起来，脸庞抽搐，温热而枯槁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我，喃喃叫着我的乳名:“梅梅啊，梅梅啊……”眼神悲伤而惘然，眼泪一蓬蓬溢出来。
深秋。爷爷安静躺在灵床上，双目紧闭，面带微笑。我的爷爷，终于在大家的遗憾、悲伤，以及难以启齿的期待中，走了。在盛殓的那个中午，家中大小一片哭声。
满院子的泥泞里人来人往，响器班在吹吹打打，我仿佛听见生前读过古书的爷爷在绕室吟咏，“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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