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逝去的年味

寻找逝去的年味 作者：曹科 此刻的窗外灯火辉煌，炮竹声声。显然，鸡年就要来了。 一切都是喜庆的。红红的灯笼，红红的对联，新新的衣服，美美的餐食。短信、微信铺天盖地的，都是吉祥、祝福的话。无疑，这时举国欢庆，天地同乐，山欢水笑，人神共歌。置身其中，没有理由不快乐，没有理由不愉悦！ 无论如何，努力着溶入其中，心依然平静如常。年的感觉呢？那种令人神往心驰的年味呢？ 小时候，那是盼着过年的。人都穷，一年里就吃不上几顿好饭，饿肚子是经常的事。记得吃过野菜、树皮和糠窝窝。好面（白面）是很难吃上的。过年能吃上一两次，但很不纯，要搅上些玉米面，母亲说是三七面，好面三，玉米面七。说是三七面，仍然吃着香。能吃上一次肉，那是十分奢侈的。那个肉的味啊，不知有多香。碗里锅里捡不到几块，有肉的香味就非常的不错了。兄妹几个抢的要吵起来打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父母破例不打不骂。父母偷着拭泪，绝不是高兴，是痛是苦，因为日子太难，觉得愧对我们几个。 平时穿的衣服，自然是十分破旧的，到处是补丁。过年了，好好坏坏能穿件新的。衣服的质量是很差的，用白洋布染成黑色或蓝色的，做成裤子和袄。什么质料实在无关紧要，无补丁的就是好的新的。鞋是千层底的，完全由母亲日夜操忙用手工做成。我们兄妹几个嚷着要穿新衣服，穿上了舍不得往下脱。 晚上要跟着父亲给各位神灵点香烧裱磕头的。有门神、财神、土地爷以及各路夜游神。最后是灶马爷，就是“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那位。跪在那里，不知父亲的嘴里念叨着什么，估计就是求神保佑的那种。可年复一年的，也不见日子被神保佑的好过。临睡前，父亲要用燎灰（燃烧后的煤渣煤屑）在门外撒个半圆，说是防止邪神恶鬼进的屋来。长大后才知道父亲说的那个邪神恶鬼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年（年，凶狠猛兽，食人。每到过年的这个时候，就出来吃童男、童女。但年最忌惧红色之物和爆燃之光之声。灯笼、对联等由此而来）。 父母睡的迟，说是熬年夜。年夜熬的越长，来年运气越好。我们兄妹几个也睡不着，不过不是熬年夜，心慌父母压在枕头下面的东西。东西五花八门，有大葱、蒜、圪卷卷（三七面蒸成的）、落花生、洋冰糖（水果糖），还有柿饼子、核桃，主要是压岁钱吸引我们。压岁钱多时两毛，少时五分或一毛。其它东西年年不一样，不是少这就是多那。 第二天的凌晨，开门炮声把我们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开门炮，一般用二响的那种，第一声低，第二声高。把门拉开一条缝，咚咚两声，将守在门外的邪神野鬼赶走，平安来了。接着又是点香烧裱磕头，接着放炮。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压在枕头下的东西只能看不能吃、不能尿尿、不能吐痰、不能扫地。都要等到太阳出山。初一这天，是绝对不能说脏话的。坏了这些规矩，一年会很不顺的。我是从来守不住这些规矩的，偷的吃，偷的吐。憋不住了就跑出去拉屎拉尿。 早饭一般是挂面汤和行（hang）（温热之意）圪卷卷。三口两口的吃完就跑出去玩，走东家串西家，主要是吃别人家的好的，和家里关系好的说不定给几分岁岁钱。之后的几天，会跟着父母出门走亲戚，走到那里都要住一晚两晚的。大人们说长道短，看得出关系十分的融洽。不出门走亲戚的时候就和村里的孩子们玩，玩的很是开心。大人们也扎堆，一伙伙的，气氛非常的友善。 以后，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在长大，生活自然是越来越好了。对年的向往却依然十分执著，不为压岁钱，不图吃好的、穿好的，就为了那种醇厚、甜美、真实、纯朴的年味。穷，是穷的生活，穷的日子，却穷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反而会更加浓郁。富，是富的生活，富的日子，却穷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情感和友谊。 这些年，人的生活真正的好起来了。过年不烧香了，不磕头了，不放开门炮了，岁岁钱大多也取消了，许多讲究和规矩也没有了。吃的山珍海味，穿的名贵服饰，年味却淡了。人们变得势利和现实，都成了实用主义者。交往以功利为目的，恭维、溜须、说假，成为时尚，成为新常态。我给你家孩子岁岁钱，你给我家孩子岁岁钱，是互换，收支平等。中间没有利润，所以不如取消。可人们忘了正是这种平等的往来，在不断的增进友谊，增进感情。 有时也问自己，不想过年，是怕老？再怕也挡不住。或是因为生活太好了，日日过年，过年没了新鲜感和追求欲？也不是。持此平淡乏味感觉者很多、很多。到底为什么，原本很清晰，此刻却十分模糊起来。 春节联欢晚会听着像是进入高潮，我却无心看它一眼。不仅是因为晚会的质量差，也与自己的思绪有关。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有节奏地划向0点00。2017，已经来到。新的一年迈出了轻盈的一步。无论愿与不愿，必须跟上。 鞭炮声几乎同时响起，排山倒海，犹如万炮齐发。又是烟花的海洋，一片一片的在天空形成各种图案。这种景色是壮观的，美艳艳的，但却很快消失，留下了火药的味道和满地的纸屑。过去与现在的落差是巨大的，不仅是穷与富，更多的是情感度的滑落。 收到了诸多祝福。我的统一回复是：2017，但愿我们还是或成为好朋友、好同事、好同志、好兄弟。友谊万岁，互助永恒。 年，是猛兽吗？年吃走了时日，吞咽了岁月，淹没了真情，造就了做作。年，令人恐惧，让人惊悸。年，生命的摧魂刀。年，青春的轧辊机…… 这就是我对年别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