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枣树 作者：米仔

我的枣树 作者：米仔  01  我家院子里，曾经有两颗枣树，长的枝繁叶茂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每年春天，从它们抽芽长叶就成了我最关注的对象。黄绿细小的枣花开了，满院子甜蜜的香气，它们一点点从盛放，慢慢变枯黄，再到纷纷凋落，就长出米粒大小的青绿的小枣。 一天天等着它们长大，夏末时节，枣的个头就基本长成了，青绿的、椭圆的果实，没有花的香气，也没有成熟后的甜，但是它们发着绿莹莹的光，碧玉一样晶莹。 我知道它的味道只是绵和清，脆和甜还要假以时日，便耐心等待时光的滋润、风的吹打、雨的浇灌，待到八月十五前后，就是枣子成熟的季节，攀上几登梯子或爬上土墙，随手就可以摘下几颗红的发亮的枣子。 “咔嚓”一口，蜜一样的甘甜瞬间溢满口腔，淡绿的果肉嘎嘣脆，你只去听那声音，也会垂涎三尺，只看一眼手里咬剩的半颗枣，也会不住地咽口水。鲜红的果皮、淡绿的果肉、红木一样很有质感的尖尖的枣核从果肉里探出半截，真是色、香、味俱全！没有人会抵挡得住那样的诱惑  02  五六岁时，正是不安分的年纪。 生性喜欢攀爬的我，从梯子爬上土墙再爬上枣树不是件难事，更何况枣树分叉很低，不费多少气力便可爬到枣树的高处。 为了摘到最红的大枣，我两手攀住上边的树枝，两脚踩着下面的树枝，小心的向枝丫的远端挪移，谁知枣树枝太脆，右脚的那根树枝“咔嚓”断了，我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掉下树去，所幸左脚的树枝还粗大，两手也各有一根树枝在握，才勉强没有掉下去。 但这剧烈的一晃，振落了一批枣子，连同栆叶纷纷下落，打在我身上。枣树上共生的虫子——我们当地非常形象的称它“枣狗子”狠狠地在我左肩咬了一口，我疼得差点撒了手，叫唤着迅速逃下树，才敢让眼泪掉下来，肩膀疼地更钻心了，嘴里不住“咝咝”抽着冷气。 邻家姐姐听到我的叫声，赶紧拿来食用碱在我肩上揉搓，刺痛仍没消减多少，还起来个馒头大的包。我怕自己淘气被妈妈骂，央求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妈妈。 姐姐帮我捡起枣子，我又忍着疼和姐姐一起把栆叶打扫干净，才一边擦着泪一边捡起枣狠狠地吃到肚子里。 从此，我不仅对爬枣树心有余悸，从树下走都会加快脚步。 03  但枣的诱惑一直伴着我长大。 不敢爬树，枣熟了就随便捡起一块土块、小砖头或一根小棍，站在远处向着枣密的树枝尽力一丢，红枣应声噼啪落地，跑过去边检边往嘴里塞。 那时候枣似乎永远也打不尽，妈妈也不责罚，我就常约几个玩伴一同打枣吃。 最有趣的是玉米棒子晾晒到房顶上，秋忙的间隙我们就到房顶抳(nì)棒子，抬头看到油亮的绿叶和鲜红的大枣相映，便会拿起一根玉米核向枣树一丢，红枣噼里啪啦落地。 我们欢快的爬下梯子捡几捧枣，再回到房顶和兄弟姐妹只挑又红又大的吃，青绿的剩下，等妈妈给我们捏玉米枣饼子吃。 站在房顶打枣，心里就有种随意取舍的畅快和霸气。 04  秋忙结束后，要收枣了。 妈妈穿上厚实的衣服，把袖口裤脚扎紧，戴上线手套，爬到树冠中间站稳，用布把头脸也包好，抱着树干尽力地摇，枣子纷纷落地，扑啦啦响成一片，就像下了一阵阵冰雹。 栆叶细枝也纷纷飘落，和着飞舞的尘土，那声音、那阵仗真有点惊天动地，我们远远的站着看，不住地喝彩、惊叹！不时会有几颗红亮亮的大枣滚到脚边，就捡几颗放进嘴里。 一棵树被妈妈摇得震颤不已，摇完一棵再摇另一棵，如法炮制，一大半枣子就这样在短时间内被妈妈摇下来。那时妈妈就像一个战神。等妈妈把脸上的布撩到头上，背靠树干站稳，我们马上递上准备好的长竹竿，妈妈便挥动竹竿把剩下的枣尽力打下来，又是紧一阵慢一阵的红枣雨，地上就铺满了绿叶红枣，待空中的叶子和尘土落尽，我们就欢呼着提着篮子拿着簸箕捡枣。 我总是先两脚擦着地面蹭到铺的最厚实地方去捡，你不知道，那最过瘾！基本上是用手捧，不一会儿就会收获满满一篮！尽管这样被蜇伤的几率更大，可我就是禁不住那个欢腾的诱惑。邻家的哥哥姐姐通常也会过来帮忙，一院子的欢笑夹杂着吃枣的“嘎嘣嘎嘣”的脆响，有时吃到特别脆甜的枣就和身边的人分吃同一颗，那种亲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幸福。  05  我们自家院里的枣捡完，就把叶子扫起来扔进猪圈，大的树枝码放到墙根晾晒做柴烧。因为树长在墙边，落到邻家院里也不少，我们从来不去捡，就送给邻居了。树上打不净的枣，妈妈也不管它，说是给老天留着。 通常我们每年都收获两麻袋大枣，妈妈总会把一麻袋再分捡一遍。上等的红枣晾到房顶晒成干枣；青枣也晾起来，每天给我们捏玉米面枣饼子吃。这种饼子多了枣的清香，又不太甜，我从小就不大爱吃甜食，这就成了我的最爱。 青红掺半的枣仔细捡一篮子，小心地洗干净，空干水分，倒一碗白酒，一颗颗枣都在酒里打个滚，分装在两个大陶罐里，盖好盖子，再用胶泥密封好，静置在屋子的角落里，过春节时才打开封盖，作为待客的零食和下酒菜。 醉枣味儿飘满了屋子，枣的甜和酒的香总是引得我流口水，我也总喜欢炫耀似得抓一大把醉枣装在衣兜里，去找小伙伴分享。 另一麻袋就分送给其他邻居和亲友，我十来岁学会了骑自行车，把送枣的任务揽下来。最愿意去送的是我舅舅家和一个远房的大姨家，每次他们都会拿出好吃的招待我，尤其是大姨家，哥哥姐姐比我大很多，他们总是把我拉到屋里找出尽量多的好吃的给我，除了我吃的，还经常让我带回家。 到家就把它们都分给弟弟妹妹，很豪气的说：我吃过了，都给你们！  06  妈妈说，醉枣很娇气，不允许有任何破皮和毛病，有一点儿问题整罐子枣就烂了。 千真万确，我曾学妈妈醉了一小罐枣，本打算提前解馋，结果因为选枣不仔细，两个月后打开却看到了一罐子烂枣。 那两棵枣树伴我度过童年，又陪我走向青春，在我十六七岁时，家里急着用钱，不得已把它们卖给了一个车工作坊。 我的枣树，曾带给我无数欢乐，多少儿时的美好时光都和它们有关，它们和我的玩伴儿一样，都成了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