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他

遥远的他 电话回拨过去，我“喂”了二十几秒那边才出声，姑奶奶带着哭腔，很哽咽的说“我在85度，你过来找我好么？” 姑奶奶叫王奕萱，上了大学之后沾染了点江南之气，总是“姑娘姑娘”的叫自己，后来大家就调侃的叫她王姑娘。我说，“王姑娘？叫你王姑奶还差不多！”她微信回复说“哈哈，好啊好啊，我以后就是你王姑奶奶了！”我王姑奶奶说一不二，隔天生日出去吃饭的时候，就拽过我的手机把通讯录的名字改了。  一推开85度的玻璃门就看到王奕萱坐在最靠墙的位置，她把头埋得很低，好像在哭。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没回头。我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脑子里滚过四个烫着金边的大字“又、失、恋、了”。 我安静的等着她开口说话，按照惯例，第一步是她哭哭啼啼的跟我控诉刚分了手的负心汉，然后我递她纸巾；第二步是我俩出去唱K，唱到凌晨声音都嘶哑，跑到没有人的马路上大喊“张三李四我他妈的以后再也不和你好了！”；第三步各回各家，睡个好觉第二天一切重新来过，gameover的从此over。 从初中到大学，她换过五六还是七个男朋友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是每次无论谁提分手为什么而分手，王奕萱都会无一例外的拉着我一起陪她重复上述步骤。就好像睡觉解乏喝水止渴一样，这三个步骤做完了，失恋这个过程也就结束了，她会满血复活去寻找下一个合适的人，全身心的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最神奇的是，那些她喊过“我再也不和你好了”的人，就真的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我不止一次的想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过去的人”完全成为过去，但每次提到那个话题，她都哈哈大笑着说“独门绝技，传儿不传女”。 我掏出手机倚着墙打了一把2048，抬头看她的时候，她还是没说话。刚想开口逗她两句，就看见她一大颗眼泪掉到已经没什么看相的提拉米苏上，砸出一朵花。她很少这么安静的哭，几乎从不。 “怎么了你？” “我昨天一个人去吃饭了，也一个人去唱歌了，还在大马路上发泄了，可是”她用手背擦掉眼泪，鼻音很重“我想我需要你。” “大学的？” 王奕萱摇摇头，深呼了一口气说“周扬。” 我愣愣的看着她，感觉有点意外。  周扬是我们高三补课时候认识的男生。大会场，专家教授上课。当时是冬天，周扬穿了一身横纹运动棉服，和王奕萱穿的很像。他走到王奕萱右边的空位说，我能坐这么。我和王奕萱相视笑了笑说，“好啊。” 周扬念的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会播音，会萨克斯，唱歌很好听，是校社团的社长，个子高，长得好。上第三堂课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互送礼物了；第四堂课开始以“老大”“手下”称呼彼此；第五堂课周扬失恋了，他们一起翘了课，楼梯间里，他们拥抱了彼此。寒假过完，他们俩在一起了。 我是旁观者，所以可以很坦诚的说，周扬是个很优秀的男生，但除了第一面，我对他并无好感。 当王奕萱跟我数着他们都是射手座、他们都在六班、他们都喜欢看书、他们的生日只差了六天等等等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没办法做什么改变了。她喜欢上他了。 周扬带王奕萱回了他的高中，把王奕萱介绍给他高中最好的同学；周扬会在路上蹲下身帮王奕萱绑散落的鞋带，有时候王奕萱会恶作剧的把鞋带没散的另一只脚也伸出去，周扬就笑笑重新绑一遍；王奕萱穿高跟鞋走不动路，周扬就弯下身背起她；不能见面的日子里周扬会给王奕萱写长长的信，说很多很多动听的情话；无论多晚，无论手边在做什么都会按王奕萱的想法唱歌给她听。 我假想的情况没有发生，周扬对王奕萱不是玩笑，是溺爱。  后来的日子，甜蜜慢慢演变成了疲惫。我从未见过王奕萱那样任性，常常话不到三句耍小孩子脾气。周扬面前的她完全是另一个人，糟糕透顶。 高考过后的两个星期，他们分手了，王奕萱提的。在周扬磨了她三天以后，她拉黑了周扬的所有联系方式。我问为什么，她说“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是我不喜欢跟他在一起时候的自己。你也觉得吧，糟透了。我很努力的改，但是我改不掉，他会把我宠坏的。” 我以为王奕萱放手放得潇潇洒洒。  “一年多了，你怎么忽然又想起他？”我递了包纸巾给王奕萱，她接过去，攥在手里。 “我在大学里遇到了不错的男生，他唱歌也很好听，可是没有周扬好听。他那天唱了《热雪》，那是周扬最后一次唱给我的歌。然后我发现，我找不到周扬了。”  我看着王奕萱，忽然心口一酸。想骂句“活该”，可死活张不开口。  她说提拉米苏救不了她，必胜客救不了她，电影救不了她，陈奕迅救不了她，连深夜的马路都救不了她。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俗套的把救治的任务留给时间。我知道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分手。她从不回头。  “你为什么不回头？” 王奕萱看着我不说话，然后她抱住了我，嚎啕大哭。我在整间屋子的怪异目光里，惆怅的低下了头。 王奕萱哭了好一会儿，我再次看见的是一张带着大大笑容的花脸。 “我哭好了，你买单，然后送我回学校，我没钱了。”  我压着一巴掌把王奕萱抽回去的冲动把她送上车以后，一个人默默的往影院走。王奕萱是很聪明的姑娘，嗯，我的意思是，虽然在她身边转悠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搞不清她的套路。  在我还担忧着郭胖胖承诺的必胜客能不能兑现的时候，王奕萱的短信发进来手机。  “我未来的先生，我真正对的那个人，他还在奔向我的路上。在这之前，在我觉得‘就是他了’的那个人出现之前，我要替他好好照顾自己。那些，从我生命里走丢的人，既然没有办法珍惜到底，就都是对方的过客。还有人在遥远的未来等着我的过客，我不能紧抓着不放，也不能怂恿他们顾盼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