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乡》作者：李八仙

梦乡丨李八仙 原创 江水冷 江水冷 2023-01-23 17:33 发表于湖南  老家在湘中的小山村，近几十年来的春节，大都如此欢快、古朴和匆忙，来来去去，就像一个梦。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村庄，到了小年，袅袅炊烟点亮了过年的灯笼。小桥流水人家，杨柳泛出绿意。留守在老家的老人开始忙碌，准备过年的物质。男人们在前坪打豆腐，酿酒，杀猪宰羊。女人们在后院炒地瓜皮和辣味十足的节日点心，又香又甜弥漫着整个村子。当热气腾腾的奶豆腐端出来，就可以看见村口新修的水泥路上陆续还乡的打工者的身影。他们大包小包，行色匆匆，满脸倦色却又兴奋异常，奶豆腐喝下去，暖流冲走了旅途的寒意，也冲走了一年的劳碌。 老人们说，“年”是一种猛兽，每到年关时节就要下山来侵袭村庄，让一些人过不了年。为了防护年兽，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家家户户都要储备好食物，还要张贴驱邪的门符和春联，在屋外燃放烟花爆竹，一家人关门吃团年饭。到了晚上，一家人围炉烤火，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一起守岁保平安！待到大年初一，年兽走了，大家方才开门迎新，争相串门互道祝福，庆幸年兽已走，这就是“拜年”的来历。在整个春节期间，所有亲戚都要来往走动，互送祝福，共同庆贺新年。“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姨姐姑姑外甥郎。”大家穿上新衣服，满面春风，在亲戚家互报新年平安。 老家的春节，就是所有人的狂欢节。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男人或者女人，到了过年的时候，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把赌钱，父母不会责骂孩子，夫妻没了隔阂，所有亲友的恩怨也像烟花一样闪亮而过。过年了，只有欢腾的酒局，只有喧闹的牌局，只有吃不完的应酬饭局。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的喜宴也都择期到了过年前后办喜酒，寿宴延期，新居志庆，结婚打喜，甚至是谁买了个车，谁再婚了，谁又添了个小宝宝，都要相约到过年时节来恭贺，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村庄，只有过年才会聚集所有人。在老家，不管有钱没钱，不管官大官小，不管山高路远，家还是要回，年还是要过，酒还是要喝，牌还是要打。不计得失地狂欢，如梦如幻的时光，唯有过了年，才会心满意足背起行囊，告别父母孩子安然走向远方。待到来年年关再次临近，重新演绎一遍，周而复始，不见其始，不见其终。在几十年的记忆里，老家父老乡亲们的过年方式大抵如此。生无所惧，苦无所惧，忙无所惧，悲喜如斯，人生不过就是过年，过了一年又一年。房子旧了，拆了新建。新娘来了，吹吹打打闹闹。孩子降生，涂抹一个黑脸。老人亡故，大家抬上山岗。平时在外拼死拼活，老家就是他们永远的根，永远的归宿。辛劳一年，只为回家过年。大家相逢一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把赌钱，从生到老到死，无所禁忌无所畏惧，人生恍如一梦。狂欢到了元宵节，年已过，春又来，村里小桥依旧，流水更新。马路两旁，满是落寞烟花。河岸的杨柳，长出浅浅的绿苞。炊烟稀薄，打工者又像燕子一样迁徙在路上。只有老人和孩子留守在老家，一年又一年，又是一年春风吹来。在我们的身后，只有那梦幻一般的村庄，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古朴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