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影事》作者：李鸣曙

少年影事 李鸣曙 上世纪70年代初期，一场电影，对生活在闭塞农村的山里娃来说，无异一顿丰盛的精神晚餐。 老九兴冲冲地跟我说，晚上工人村放电影，我们一起去看。 那时我不过十一、二岁，老九也大不了一、二岁，农村的孩子年龄不大，互相称呼偏喜欢在名字前面加个“老”字，既表示亲近，也有装小大人的意味。 工人村是金竹山煤矿三工区矿工家属的聚居地，离我们村大概六、七里地远，一般到了周末，晚上要放一场电影，这是那个年代最豪华的一种文化生活，方圆几公里以内的百姓只要听到信息，都会赶去观看，在我们伙伴中，哪位最先得到影讯，无形中就有一种优越感，他会急不可待地把消息分享给其他伙伴。唯恐伙伴从另外渠道得到了消息。 这天的家长最松气，小孩会主动把份内的农活完成好。我们的任务是放牛（农村叫看牛），顺带扯一篮猪草。那天，我和老九、老国、老华、老春相约出了门，把牛赶上山，然后就是扯猪草。平时半天也扯不满一筐，而且总感到无草可扯，这天满地都是猪草，什么狗尾巴草、碎米子草、辣叶子草和各种各样的青蒿子，不择好丑，不分老嫩，一股脑儿扯了，一下子就满满一篮了。抬头看天，太阳还有老高，牛的肚子还瘪，这个时候是不敢回家的。大家只是心里急，恨不得替牛猛啃几口，恨不得拽着太阳往西赶……眼看着牛的肚子鼓起来了，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赶紧赶着牛往家赶，那个**哟，挥得比哪天都圆，比哪天都响。  到家后，牛往栏里一关，猪草篮往地上一扔，随手拿起一个当晚餐的烤红薯就往外面冲，脑后远远传来家长的叫骂声。 六、七里地，还有山路，平时要走好久，这天一下子就到了。 电影是露天放映的，就在学校的那块操坪上。我们赶到时，操坪里早已站满了熙熙攘攘来看电影的人们。前面最好的位置被附近的孩子摆放着长短凳子抢占了，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大人。电影银幕就挂在教学楼二楼走廊的两根红砖柱子上。放映开始了，大家往前挤，人群有点骚动。有力气的挤到了前面，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我们本来力气就小，个子也矮，又是外来人，心里就有点怯，所以东钻一下，西钻一下，哪里是看电影，更像在捉迷藏。可就是这样，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着急时跳起来，也只看了个头。钻到最前面去，差点到了银幕下面，仰着头看了一会，坐在前排的当地人又不耐烦了，说影响了他们的视线，一个劲地叫我们走开。这时候银幕上人影激烈晃动，枪炮齐鸣，火光冲天，观众中的一些小朋友当即模仿表演起来，正是我们最喜欢的“打仗”片，可急坏我们了。  这时老九说：“快，跟我上楼去，到银幕后去看。” 老九年龄最大，自然主意最多。 “那不是只能看到屁股了。”我有点天真地问。 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似乎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心想，屁股就屁股吧，于是一起来到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还真的是空荡荡的，银幕后面没有站人。我们来到银幕后，总算能看到整银幕了，担心只能看到屁股的情况倒没出现，只是银幕上的人物影像瘦高瘦高的，脸拉得老长，有点怪模怪样，而且都是左撇子，不由心中暗暗称奇。没碍着谁了，也不要东钻西钻了，大家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用今天的话说，大家就像打了鸡血，兴奋地回忆着电影上的镜头，议论着故事中的人物，谁也不愿表现得自己落下了重要情节，有时为一个细节还会争得面红耳赤。 “我们今天看的是什么电影？”这时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电影的片名。 “不知道。”老国说。 “不知道。”老华说。 “不知道。”老春说。 “我也不知道。”最后是老九说。 随即，小伙伴们陷入了沉默，那沉默我感觉比黑夜还黑。 2023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