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菩提花开
文/渡尘客
菩提花开本无尘,可世人甘沉沦,苦也好,痛也罢,总归是爱了一生。
相思之苦源于执念,这相思错,做的买卖便是那忘尘露。
一饮此露,便可暂忘红尘之苦。
这里的老板是位女子,终年戴着面纱,双眸里是化不开的愁绪,读不出的思量。
她的店后院,有一棵树,那树从未开过花,她每日都会花上大把的时间悉心照料它,因为它是那人离去时给她的。
他对她说,这是菩提子,你种下它,心怀善念,如若有天它开花,我就原谅你,原谅你所犯下的一切杀戮,你可愿?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这样,她在人间已千年,面孔一次次的陌生,一次次的熟悉,她却一直坚信,她会等到那天。
修缘,善缘,待一切还清,一切回到原地,总会有那天。
眼下她已懒得记是何年,还是清笼红霞群,还是那红梅傲雪油纸伞,眼里满是泪水,抬头一看,菩提花已开,那人,是否已在来的路上了。
二、手指非月
文/迷梵
那一世,我褪去女身,投为你座下唯一的弟子。而你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僧,我的师父。
轮回的长河洗去前世的宿孽,我早已忘记前世的种种。
挑水打柴,煮饭烧茶,行住坐卧,无一不是禅。
你依旧在青灯古佛面前日日讽诵《华严经》,其余时候,未曾为我传过一句佛法。
只是一日,你将我叫到身边,第一次开口问我。
“弘喜,我问你,什么是禅,什么是法。”
我摸着光滑的后脑勺,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师父没有教过。”我半天才说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来。
“蠢徒,为师平日都白教你了。”你恨恨地离我而去。
那一夜,我被罚在佛堂,长跪思过。
漫漫长夜,佛前的青灯发出兹兹的声响,佛依旧慈目看着众生,而我却依旧猜不透什么是禅,什么是法。
你依旧夜夜在佛前讽诵《华严经》,春夏秋冬,酷暑严寒,都没有间断。
而我依旧,打柴挑水,煮饭烧茶。
你再次把我叫到身旁,再次问我相同的问题。
“弘喜,什么是禅?什么是法?”
我依旧摸着我光滑的脑袋,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想起你日日在佛前的诵经。
我说,“我说,禅就是日日在佛前诵经,法就是夜夜在佛堂礼佛。”
这次你没有骂我,沉默了一会,你缓缓说道。
“弘喜啊,你还是没悟到,不过比上次好些,今天依旧罚你在佛前长跪忏悔思过。”
我依旧在佛堂里长跪思过。
青灯依旧燃烧着,佛依旧捏花微笑,我依然没有明白你的教化。
你依然在佛前诵《华严经》,而我依然挑水打柴,煮饭烧茶。
你又再次把我叫到跟前,第三次问我同样的问题。
“弘喜,我最后问你一遍,什么是禅,什么是法?”
我已经摸着我光滑的脑袋,可是任我把脑袋抓破,也想不明白。
这次我没回答,只呆呆地看着你。
你伸出了手指,指向天空。
我以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也学你的样子,竖起手指。
我说:“师父,这就是禅,这就是法。”
望着我天真的笑容,你无奈地摇摇头,怅怅地离去。
这次你没让我长跪佛前,只是我自己却主动要求要长跪佛前,面壁思过。
终于,有一天,寺院来了个挂单的和尚。
和尚是五台山来的,他说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凡到五台山朝圣,均可得菩萨加持,智慧得以开显。
我心生欢喜,突然觉得,或许找到菩萨,我就能知道什么是禅,什么是法,对你的辛苦教化也算有了交代。
于是我向你辞别,你开始是拒绝的,你说:
“你就跟着我学禅,莫要到处求法了,这样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可是我不听,我执意说,我要去面见文殊菩萨,我要问他,什么是禅,什么是法。
你拗不过我,终于同意我的出行。
只不过,临走时,你给了我三封信,一封给青娘子,一封给猪老母,最后一封是把前两封信都送给他们后,留给我自己的。
我收着三封信启程,途中,我真遇到了一个叫青娘子的妓女,她拿到信后,只仰天大笑,然后第二天就传出了青娘子离世的消息。
后来,我从她身上找到你给她的那封信。
后来,我找到一头叫“猪老母”的母猪,我把信放到他的猪笼,他用鼻子拱开信后,只呜呜的叫了两声也离世了。
从他的猪笼里,我捡起了你给他的那封信。
终于,我走到五台山,在山脚下,我遇到一老者,老者告诉我,文殊菩萨不在五台山,早在我来的前不久就离开了。
于是我摊开了青娘子和猪老母给你的那两封信和你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我看着信中的字句,眼泪不住地掉了下来。
你给青娘子的信是这样写的:
“观音,我现在事情办完了,要走了,你也跟我走吧。
文殊”
而给猪老母的信是这样写的:
“普贤,我现在事情办完了,要走了,你也跟我走吧。
文殊”
最后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弘喜爱徒:
师父没法给你更多的教化了,你跟我了那么多年,也辛苦了那么多年,虽然我一句佛法也没教你,但是其实,我对你的教化早已融入在每一天的生活中。
我问你何谓禅,何谓法,你说我没教你。
其实禅就是你每天做的每一件事,法就是你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当下的那颗心。
也许是为师没有能力度化你,所以你始终不明白。
那天我伸出手指,你学着我的样子也伸出手指,其实我要告诉你的是,禅就是手指所指的明月,法就是你顺着我的手指看到明月。
可是,你依旧不懂,依然心外求法。
你跟我说,你要向文殊菩萨求法,你说也许文殊菩萨会告诉你。
可你可否知道,文殊菩萨不在五台山,他一直都只在你的心中。
你不向心内求,却去心外找,怎么能找得到呢。
弘喜,此生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我也该回去了。
不过,我还是不会离开这个轮回,我还会再回来,再回到你身边,等你有一天把真正禅的含义和法的含义告诉我。
师:杜顺”
我读完信后就飞快回到寺里。
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早已离我而去。
那一夜,我依旧在佛前长跪,佛前的青灯依旧亮着,可是早已没有了你的诵经声。
不知又过了几个春秋,又是一轮明月高挂,又是一年的中秋。
这天不知为啥,寺里来了几个香客烧香祈福,末了一个女香客还供养了我几个莲蓉月饼,说是素的。
最后她还把她一个仅有十岁的儿子送来给我出家,说是,我一个人守着这座空庙,多少显得有些寂寥,愿意把他的儿子送来给我做侍者,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我看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眸子里一片清澈,薄唇紧闭,眉头紧锁。
我想起我被父亲送上寺来给你做弟子时的神情与眼前这个男孩一模一样。
我答应了这位女施主,于当天就为这个男孩剃度,赐法号“戒圆”。
当晚,戒圆的母亲离开后,戒圆就独自坐在佛堂久久没有说话。‘
而我也走出佛堂,一轮明月缓缓升起,不知又有多少人望着这轮明月思念着故乡和心中的人。
我看着这一轮明月,想起了你曾经竖起的手指。
突然,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
原来,你是要告诉我这一个简单的道理,禅即是禅,禅非手指,手指非月。
这是戒圆也从佛堂里出来,喊了我一声“师父”,他的眉头不再紧锁,但他的眸子依旧清明。
他问了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是你曾经问了我三次的那个问题。
他说:“师父,什么是禅,什么是法?”
我用手指了指头顶的夜空,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去,一轮明月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依稀我又看到了你,你好像对我说:“弘喜,你终于明白了,其实,禅就是,手指非月,当体自空!”
我看着月光中的戒圆,点头道:“如是如是!”
又一轮明月起,又一世相思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