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歌·处暑

处暑·琥珀之灯 文/迦楼罗火翼 绘/夏小鲟 因为修水库的关系，那山村早已沉入湖底，这一点萤萤再清楚不过。 可她还是回来了，只为那个约定，那个三年前初三暑假，她和小蓝、羽珊旅行来到这里，埋下时光胶囊时的约定——高中毕业大家还要回到这里，一起打开时光胶囊。 那时她们笑着闹着，把秘密礼物和愿望卡片放进密封舱。萤萤还记得自己亲手做了三只软陶小鸟吊坠，而卡片上则写着“一辈子的朋友”。 从幼儿园开始她们仨就是死党，总以为友情会永远持续下去。可谁能料到并肩走着走着，就踏上分歧的道路，甚至连渐渐疏远的原因都找不到，就像谁能料到曾经热闹的山村，竟会一下子沉入水底呢？ 萤萤在水库岸边坐下，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回想三年前，自己和小蓝她们干脆关掉手机，专心体验当地独特的处暑风俗。 因为追奠祖先的中元就在处暑前后，所以村民特别重视这一节令。他们认为人死去是进入山中与山一体，所以处暑节一入夜，便会将种种祭品放进一艘大船中，由年少的舵手顺着村前大河摇去深山坳里，藉此将心意传递给祖先。 当祭船启航，村民便放出大量的河灯和孔明灯，在辉光点点的天地山河之间，大声呼唤着先人的名字，好像他们从未离开。 被当时的气氛感动，萤萤和小蓝、羽珊抱在一起，发誓要永远做朋友，也是在这样的契机下，她们才埋了时光胶囊。 可如今重返故地的只有萤萤一个。她默坐着，独自回味往事的画面：山的剪影，河的清涟，一天一地的璀璨灯光，满载的祭船与掌舵的少年…… 一切，都和此刻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眼前的景象！ 萤萤腾地站起来——明明只发了一会儿呆，天怎么就这么黑了？明明村民都迁走了，又是谁放了这么多灯盏？明明三年都过去了，少年舵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处暑节祭船就停在萤萤前方，少年舵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今年只有你一个人啊。” “谁说的，她们马上就到！”萤萤逞强反驳。 俊秀的唇角挂上一抹冷笑，少年摇起橹便要离开。就在这时，萤萤突然瞥见舱内满堆的祭品间，一排三只小鸟挂坠频频晃荡着。 不会看错的，这正是自己三年前准备的礼物，自己亲手制作、亲手封进时光胶囊的礼物！ 可祭船上的一切都是送给往生者的啊？ “等一等！”萤萤顿时变了脸色，朝少年舵手扬声呼喊。 就在这时，一盏孔明灯忽忽悠悠飘到她面前，灯火骤然熄灭，凝成一枚微光莹莹的拼图碎片。萤萤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待看时却倒吸一口凉气——这拼图碎片如琥珀般，将一只眸子凝固在其中！ 这眼睛萤萤再熟悉不过——弯弯的眼角，属于爱笑的小蓝！ 少年舵手悠然的语声混着波声：“每盏灯就是一块拼图，只有找齐拼好才能‘见到’你的朋友们，你懂的……” 漫天遍野的灯光，有的飘向山中，有的飘向水面，去追它们回来吗？山中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水下暗藏着冰冷的潜流。 可不去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小蓝和羽珊了！即使她们没有遵守约定，即使彼此再不能和好如初，但对于萤萤而言，她们是最重要的朋友，就算友情已是过去时，像时间胶囊一样永沉水底，也改变不了其珍贵的本质！ 萤萤咬紧牙关，正要迈出脚步，就在这一刻，清脆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 眼前蓦地亮了，没有黑夜，没有祭船，没有纷纭灯火，只有阳光下的水库静静铺展着粼粼碎波。 她反射性地接通电话，小蓝焦急的声音随即涌了出来：“萤萤你去了那村子对不对！我们去你家找不到你，就知道你肯定一个人先去了！那里已经被淹了，时光胶囊挖不出来了，你不知道吗？” “小蓝你别那么凶，明明担心她担心得要死……”羽珊的劝解夹杂其间。 萤萤脱口问道：“你们没事吗？” “我们能有什么事！” “可撑祭船的人说……” “萤萤你在说什么啊，祭船从来都是顺流而下，根本没人撑的！”小蓝叹了口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幻想，真拿你没办法。原地等着，我和羽珊马上就到啦！” 时光胶囊沉睡湖底也没关系，因为无论能否看见，有些东西都将永远在那里，永恒不变。 处暑时节，瑞穗初穰。初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