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
最是情深不寿。
随手撩开他们一帐之隔的帘帐,微弱的光从里头疲惫的泄出一星半点。
他墨发如瀑披在背上,余三两垂在案头。
正低了头,一管紫毫握在手里,面前展开一幅淡金卷轴,空出另一只手撰着一方雪白的帕子,实实在在的把口鼻掩实,接着传来沉不可闻的咳嗽声,极力抑制。
揭帘的手顿在半空,若不是离他这样近,几乎察觉不了一些子动静。
处久了,方知他的苦苦用心。
身子在微弱烛火中晃了一晃,淌了一滩蜡泪的烛火好似有灵性也随着晃了晃,惊动一夜忘神的他。
苍白的脸上牵起一丝愧疚的笑。
“怎么不多睡会,入秋天凉,你要多穿些。”
似乎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将披在身上的衣裳拉了拉。
唇角笑益深,藏不住的嘲讽,自我嘲讽!
烛火衬得他深邃的眸更加幽深。
这是一双与中原人不同的深眸,像海,比海还深些。
她吸了吸有些不通畅的鼻,烛光闪烁,使得她眼睛几分不可抑制的酸疼。
可还是强咧开笑,一如往常。
“我从小身强体壮,不畏寒...”
指尖不小心碰着他,一片冰冷,未完的话都断在了自帘外卷进的风中。她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乌木案头,嗒的一声。
他探起身子望向问:
“外头枫叶是不是落了?”
她垂着脑袋,点点头。
“我想出去看看,可以么?”
“可是风很大”
她猛然抬起头,一双眼还噙着水泽。
“不碍事的,我就站窗前看一会儿。”
哪里是只站在窗前看一会儿,他也贪心,一扇小窗不够看,不知觉间就走到了外头。
红叶真是漂亮,红得象火,和阿娘的头发一样,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温暖。
有多少年,没有抚摸过那美丽的头发了?
十三年了吧!
是了,是有十三年了,如今再有一年他就该到中原人说的弱冠之年了,时间过得这样快,却半刻不恍惚,教人铭心刻骨。
思念太断肠,希望又很渺茫,一旦飘零,就是生死天涯,当初离开时就该料到的。
只是他们从来不曾问过自己是否愿意他乡独活,若他们问他一句,他一定不愿意,哪怕留下来是同他们生死共存亡,也好过现在。
终于明白,为何枫叶可以落得这样义无反顾。
在这脚下,是一片陌生的土壤,可毕竟土地与大树是相依的,如此已让某些人一生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