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温暖的光源,是我们在的地方。

最温暖的光源,是我们在的地方。

2016-06-05    10'52''

主播: ynoxy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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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作者:杨熹文 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觉得不该游走在外的时刻,是在出国后的第三年——我第一次回家小住的时候。住了没几日,我便没心没肺地拿着行李离开了。那天早晨,我送妈妈到公司班车的车站,再转身去找自己的公交站。到马路对面的时候,我看见妈妈正呆呆地望着我的方向,肩膀耸动。她看着即将离开的女儿,竟伤心地哭成了孩子。 爸妈口中那个“在银行上班,和爸妈住在一起”的小红或是小丽,我没一丁点兴趣去听。我满脑子都是闯荡四方的豪情壮志,我向往瑞士的雪山和伦敦的建筑,憧憬埃菲尔铁塔和撒哈拉沙漠……爸妈有时会期盼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便心虚地回答:“就快了。”我就这样敷衍了他们三年,他们也等待了我三年。 我不在的日子里,微信就是我和爸妈之间的纽带。这一端,早晨起床时,我看见妈妈为我精心布置的房间;课间休息时,我看到爸爸为阳台的盆景做了个鸟巢;晚上去打工的路上,我收到花园里枸杞结果的照片;无数个入梦前的夜晚,我收到爸妈隔着时差的“晚安”。我从未错过他们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可是爸妈的那一端,却没有这样频繁响起的提示音。我说:“妈,我和同学吃饭呢,一会儿再说!”“爸,我累了,改天聊。”于是他们只能从我的只言片语里尽力拼凑我生活的全貌。 大学毕业后我住在家中的一段时间,感觉到的是亲情的束缚:晚归不得超过七点,不然爸妈就会疯狂地打电话给我;我不能在11点以后睡觉,妈妈会一遍遍敲我的房门,叮嘱我快点睡觉;我也不能略过任何一餐,爸爸会受挫:“这不是我姑娘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吗?怎么连筷子都不动一下。”在那段时间里,我对爸妈的看法就是爱意过浓,束缚太多,接近暴力。 所以当我远行时,我就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迅速的飞向广阔的天空,以至于常常忽略爸妈发来的近况。妈妈去广场跳舞,因为老师要求统一着装,她就不去了,甘愿在家打扫我的房间;爸推了酒局,只愿意在家侍弄花园,或者一遍遍看我的照片。爸妈的生活无聊而空洞,我不在家这一事实让他们失去了生活的目标。曾经每日为我准备三餐,看我吃到肚皮圆胀的日子;在阳台上目送我上学,背影一点点缩小的日子;每个学期末在火车站等待我乘坐的列车到达的日子……岁月将它们通通剥夺了。 爸爸朋友的孩子和我一同在新西兰生活,回国的时候去我家做客。她说:“你妈妈握着我的手,什么都没说,眼泪就流下来了。”过年时,亲戚给我发来消息:“大家吃着饭,喝着酒,突然有人说起了你,你爸捂着脸就哭了起来。”那时候,我心里那个远行的孩子才真正停下来,迫不及待地想向家的方向奔跑。 直到我回家后,才真正意识到爸妈经历的煎熬。如今爸爸每天都变着花样准备晚餐,妈妈失眠的老毛病也不治愈。甚至有一次我和妈妈走在路上,一向节俭的她竟然在路边乞丐的碗里放了几块钱。她一路哼着歌,我的心里却满是酸楚。 我再次回新西兰的时候,爸妈到机场送我,进安检前我回过头和他们挥手告别。我从他们强忍泪水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不舍,但又似乎看见了另一层含义:你好好奋斗,早日实现梦想,到时候再安心回家,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他们把最好的人生给了我,再用剩下的人生守候我。我至今还在为梦想一刻不停地奋斗着,希望能早日带爸妈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希望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去满足他们年轻时因为我而放弃的梦想。但无论何时,我都会记得一直等待我回家的爸妈,因为20岁的我拥有整个世界,但他们除了我,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