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清辉:父亲

作者|米灿灿 始终觉得父亲骨子里有江湖气息，内心有赤热的伤。嗜酒如命的他有伪装的坚强，有真实的脆弱。人生几十载，时而勤奋，时而坚强，时而脆弱，时而懒惰，时而难过。时而破碎。爱恨分明，有醒目优点和缺点。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大男子主义风格，思想又因循守旧，最后总是弄巧成拙，所有的这些都抵挡不住他在我心中的伟大。 在给妈妈打电话是父亲接的他说，外面下着小雨，我正在包饺子，猪肉大葱肉馅的，马上就要出锅了。别人家都喜欢母亲做的饭，我家做饭最好吃的是父亲。小时候喜欢看父亲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忙碌，像指挥千军万马的领袖，满满一桌饭菜，轻而易举的拿下，当香喷喷的饭菜就端上餐桌他一边擦手，一边冲着我们，大妮，二妮，三妮，开饭啦！那时候最喜欢下雨天，下雨天也是农民的星期天，可以不用着急去地里干活，呆在家改善平时忙碌的节奏。父母可以给孩子们做好吃的，饺子，包子，圆丸子。趁机改善一下伙食。雨停了，夕阳染红了天空，凉风习习，潮湿的味道，父亲把餐桌搬到石榴树下，鲜艳夺目的花开的正浓，我们围在桌边，伸长脖子，等待着父母刚做出来的美食。个个馋的直流口水。 父亲在当地是有名厨子，村里谁家遇到婚丧嫁娶都早早的去找他。宴席设在'腾出来的几个房间里，院子里起锅埋灶，借来桌椅板凳，碗筷，请来厨子，开始接待几十桌的客人。那个年代都不习惯去饭店。在农村这是最常见的状态。 “孩子结婚，我都估算过了，所有的亲戚加上小孩一百多人，还有邻居忙活的人，你看得需要准备多少箱酒，烟几条。肉多少斤。凉菜几个，热菜几个，鱼，鸡，需要多少呢？大概花费多少？”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端坐在八仙桌上拿着笔正在思索的父亲，一脸虔诚的望着他，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你打算做成什么层次的酒席呢？” “上等酒席，鸡鸭鱼，肘子，都要有。中等的有只烧鸡就可以了。 就这一个儿子，婚宴一定要风光点。上等的，一定是村里最好的酒席。你就放心写，钱我都准备好了。我明天就去准备所有的备料。 父亲沉思良久，提笔写下菜单，菜，肉几斤，鸡鸭鱼多少个。葱姜蒜，酱油，调料，烟酒饮料。最后写上花费的钱。满满一整张，递给他说，都挣钱不容易，能省则省，尽量不浪费。你好好看看，如果没什么意见，就去准备吧。 军人出身的父亲写着一手好字，字体洒脱，一气呵成。看似简单，其实他心里在飞速计算着。每一分钱都安排妥当，他是靠自己的认真的态度赢得了乡亲对他的信任。 不喝酒的父亲做事沉稳，对人真诚说话掷地有声，爱恨分明，思维敏捷，做事干脆利落。对孩子们倾尽所有的付出，内心有爱，只在行动上表达。刚毕业在家，怕我干活寂寞，主动给我买了第一个小收音机，容忍我一边干活，一边听收音机，虽然耽误农活，从不责备。第一件羊绒大衣，全村第一台燕舞录音机。都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喝了酒的父亲，像换了一个人，变得霸道，粗鲁，自私，口无遮掩。嗜酒如命，酒风特差，酒桌上与人打架，骂街。红肿的眼睛一瞪，吓得我们大气不敢出。当村长十年，为大家做了不少好事，修路，打井，种树，做起事来豪气冲天，风风火火。在不知不觉中也徒添了许多傲气。小小的权利在那个困乏封闭的年代，像一面镜子，揭露出人性的弱点，反射并仿造一个较为真实的自己，在那个世界中，对自己过分自信，过分缺乏管理。 酒成了他通往梦想的最佳选择，三天两头的酒场，让他飘浮在水面，缺乏耐心，失去了往日的稳重，通透，坚韧和淡定。耍酒疯，随便发脾气，随手摔东西，在全村广播里随便出口伤人。他向所有人发出信号，我不高兴了，后果很严重。不管情况多么糟糕，或简单，多么尴尬，多么欠妥。都阻挡不了他生活在幻想幽暗的精神状态里。这种不愉快的场景从外面延续到家里，年幼的我们，总是害怕他皱起眉头的样子，害怕他瞪起眼，绷紧嘴，一言不发的伤感。那时我们把自己的快乐隐藏起来，最担心自己脸上露出的是怜悯的表情。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安宁与温馨。 我心里都清楚，父亲是爱我的，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他不会说多么好听的话，记得我刚远离家乡，当时通讯不发达，他每年都要给我写信，说家里的收成，弟弟妹妹的状况。说要我好好孝顺公公婆婆，和老公搞好团结。他每一个字都包含了对我思念和爱。有一年说好过年回家，眼看正月十五元宵看我还没回家，父亲当下租了个三马车，来回一千里的路程一路颠簸，顾不上喝口水把我拉回家。 父亲年轻的时候还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二十几岁的他一心想干出一番事业。风光的时候开过几年罐头厂。与几个村里的朋友，热血沸腾。雇了十几个工人，橘子，牛肉，味道还不错。干的轰轰烈烈。最终因合伙人携款潜逃失败告终。别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去找到他们理论，或者直接上高法庭。他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哥们，不就是钱吗？我认了。创业失败，负债累累。再无本钱东山再起。内心集聚了抑郁的心，酒，成了他最亲密的朋友，三天两头大醉一场。 一个人对最好朋友失去了信任，他的防御心态越重，有时甚至如同攻击。他投射在生活里就成了臆测，紧张，易怒，控制，风吹草动都令他脆弱不堪，最终让生活成为悲剧。贫穷让他变得阵脚大乱。信心缺失，一撅不振，陷入性格病态，酒成了他掩饰内心所有的不安，最终庸庸碌碌。 年老的父亲，戒酒成了他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变得平和简单，儿女们的幸福成了他头等大事。爸爸，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保重好身体 。我们都好好生活，因为我们真的都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