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我的夏天,逃不过爱恨离愁
一.演员的温度
这次关于夏天的采访,被选在了不合时宜的3月底。彼时,春分刚过去10天,黄轩将身上厚重的冬衣换成了皮夹克,保暖利落,更适合长途飞行。他背着硕大的黑色双肩包,里面装着日常用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我们调侃他,像乌龟一样把家都搬来了。实际上这次回北京,黄轩只向《芳华》剧组请了一天假,下午活动结束还得立马飞回海南片场。没时间收拾行李,他就把全部家当装进了包里。时值电影《非凡任务》的全国路演期间,每到一个新的城市,黄轩总是不厌其烦地和大家讲拍戏的体验,充满细节感,而且声情并茂。那天在北京,经历了一上午连轴转的采访,黄轩走在酒店走廊里,边走边跟工作人员聊天:“每次回答问题,都仿佛要说得跟第一次说这些事一样。”虽是玩笑话,但这的确是“演员黄轩”工作的一部分。做演员,如今,黄轩做了整整十年。不普通的职业带给他太多未知的体验,甚至影响了他对季节的喜好,“现在可能是我拍戏的缘故,一到夏天我就头疼,(发愁)又要热了”。
去年8月初,黄轩主演的电影《妖猫传》在湖北襄阳开机。那是一个属于盛夏的月份,襄阳的地表温度高达44℃,远超正常人的体温。旁人恨不得光膀子,黄轩还要身穿三四层古装、头上粘着唐朝人的头套,整个人可以说“热到起鸡皮疙瘩”。
即便是听他如此形容,或许你也没办法感同身受。黄轩记得,当时在片场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只穿一个背心,汗从里浸出来,没有一个人的衣服是干的。有的戏份需要在白天模拟夜晚的场景——房子外面罩着黑布,打光灯的光线透过黑布射进来,冬天还好,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这样的温度对演员是惊喜的福利,但在夏天,不透气和高温把室内制造成了桑拿房,人连呼吸都困难。
每次开拍前,黄轩先要用冰毛巾把脸擦干,准备完毕,赶紧强迫自己入戏,生怕汗再从毛孔里渗出来。他见过有位同组演员,面部汗腺相当发达,有时台词刚说了半分钟,汗就沿着太阳穴到脸颊流了下来,没办法,导演只能喊“咔”,“我每次都为他紧张,你看他,汗又出来了”。
不知是墨菲定律作祟,还是和夏天的奇妙缘分,黄轩过往的很多戏都是在这个季节完成的,他也因此体验到即便不同地域的热完全不同,不好受的滋味却是一样。
拍电影《非凡任务》时,黄轩跟随剧组飞到了泰国,他用“痛苦”形容那段时间的经历,“你想,泰国那么热,每天平均38℃,我又穿着挺厚的黑夹克,黑色本来就吸热,我的身体每天都是烫的”。夹克里还藏着保护演员的护具,一天下来,身上都是衣服黏着汗的黏腻触感。喝过的水也都随着毛孔挥发掉了。
抛开身体上的“遭罪”,《非凡任务》对黄轩而言,亦是部自我突破的作品。他打破了以往在大荧幕上的文艺形象,第一次扮演硬汉,一位卧底警察。开拍前一个多月,他请了健身教练帮助自己练腹肌;每天收工,只要还有力气,他就可劲地练;为了还原毒瘾发作的状态,他上网看资料,研究毒瘾发作时递进的生理反应,反复地看,反复地练习。
但现实却是,当你越尽力完成某件事,越是有意外的事情发生。有一场戏,黄轩骑着摩托车路过一个路口,骑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开过了,猛地急刹车,整辆车都被甩了出去,砸在了他的右脚上。那瞬间,黄轩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戏刚拍三分之一,后面怎么拍啊?”
如果当时没有受伤,他应该按部就班地拍下一场爆破戏。但此刻,身边的工作人员忙着担忧他的伤情,劝他先去医院拍个片子。黄轩想,大家布了很久的场景,不能因为我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他坚持自己的想法,留下来拍完当天的戏,再去医院看病。
所幸,原本的计划没有因为他的伤情调整。事后回想起来,他和导演都觉得幸运,“太有意思了,神同步,我的脚的恢复是跟大计划一起走的”。接下来一个月,黄轩就这样,拄着拐拍戏。因为高温,原本受伤的脚也变得又肿又疼,“非常遭罪”。
问他在那样的环境下拍戏,内心是怎样的感受,黄轩却很淡定:“其实还好,因为总有一个更大的东西在吸引着你,就是说每天把戏拍好、把动作做漂亮、把人物演好,热不热什么的,也都觉得是必须的。”
二.广州的夏天
黄轩在微博里,描述过这样一幅图景,“耳边蝉鸣、鼻处是泥土草木的芬香,还有依稀远处的合唱声,舞曲声……”,都是儿时他对北京夏天的想象。后来他如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闭着眼享受北京夏日的阳光,下一秒,耳边却传来“演员到位了……”的声音。他恍惚了,原来是在拍戏啊。
长大以后,因为工作的缘故,黄轩越来越对夏天没什么期待,反倒是十几岁时,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发生在这个季节里。那时候的黄轩,一到冬天就本能地情绪低落,看到外面树叶掉光了,自己也没法出去玩,“就觉得一切都是灰色的”。到了夏天,则像撒了欢一样地往外面跑,骑自行车、去踏青、划船、背包旅行,仿佛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上小学时父母离异,黄轩随母亲从老家兰州搬到了广州。两个地名虽仅有一字之差,但环境却是天壤之别。当时一家人坐了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才到广州,对这个还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年来说,那段路是未知的、令人紧张的。
他记得,下火车时,广州下着雨,空气潮湿,和常年干燥的西北完全不同。从那刻起,十几岁的黄轩就在这开始了新的生活。
记忆里广州的夏天充满了汗水。小学毕业后,实在对文化课提不起兴趣,黄轩选择上舞蹈学校,学古典舞。在学校的练功房里,他度过了大部分的中学时光。每天上课练功,黄轩喜欢脱掉连体裤的上半身,任凭衣服耷拉下来,“老师也觉得太热了,练功嘛,还是要身体自由一点”。
因为担心大家吹冷气容易生病,练功房里也没装电扇。一到课间,他就和同学跑到窗户前,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让夏日的微风佛在脸上。
黄轩还喜欢下课后,不管不顾地光着膀子,穿梭在校园里,或者和哥们儿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无所顾忌地喝酒吃肉。那种纯粹的快乐,让多年以后的黄轩格外怀念。
也许是从兰州到广州的远行激发出了黄轩对世界的好奇,15岁的暑假,他第一次独自背包旅行,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总共去了7、8个同学家,“我从小就是特别想出去走走看看,中专我们是全国招生,那么我们班就有全国各地的学生,于是就给了我很好的机会,做喜欢做的事情”。
也是为了省钱,黄轩选择住在同学家里。临出发前,他在本上画了一幅中国地图,标记出每个同学所在的省份,然后给自己规划一条合理的路线。回想起来,他说最喜欢的城市是河南开封,“我小时候好像就喜欢古代的这些东西,去了清明上河图、包公府,去到很多我当时小时候听到过的地方,我觉得还挺开心的”。
一个暑假的背包旅行,让黄轩觉得新奇,亲自感受了湖南、湖北、江西、四川几个大火炉,还发现原来每个同学家的生活状态和自己那么不一样。那也是黄轩第一次走进“外面的世界”,后来他养成了独自背包旅行的习惯,就在电影《芳华》杀青之后,他也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原本打算去西班牙,但因为工作太忙,临时把目的地改成了国内的某个城市。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除了回老家和爷爷奶奶分享考上大学的喜讯,黄轩哪里都没去,“那时候经济比较拮据,能凑够学费就不错了”。正好妈妈的几位学生准备考师范大学,在家没事儿做的黄轩权当做兼职,辅导他们连基本功,还有艺考的剧组组合。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他赚了“好几千块钱”。回忆当时的报酬,黄轩加重了语气,因为那是他第一次靠自己赚了那么多钱。后来,其中一个学生没辜负他的努力,真的考上学了舞蹈系,“当时,我很有成就感”。那一年,黄轩18岁。
十几岁的夏天对少年黄轩来说,更像是某种隐喻,意味着走向大人世界的开始
三.活得像孩子
虽然常年季节颠倒地拍戏,但黄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暑方式,倒是把老一辈人说的“心静自然凉”贯彻得很好。在片场,他习惯一下戏就坐在椅子上,一坐甚至能坐上一两个小时,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他不认为无聊,因为那段时间里,他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接下来要拍的戏上,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台词。
和他同组拍戏的演员,有的会在拍完一个镜头之后,赶紧脱掉闷热的外衣,等到开拍,再把衣服穿回来,“我反而不爱这样,一动那更难受,因为你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黄轩的原则性很强,做事情总有自己的一套章法。
在一年前的电视剧《翻译官》发布会后台,记者第一次见到黄轩,他穿了一身黑西装、脚踩黑皮鞋,看起来极为绅士。再度见到他时,他的穿着和一年前并没有两样。“你好像特别喜欢穿黑西服?”面对记者的提问,黄轩点了点头,“对,我觉得这是最得体的”。
生活上,他用严格的方式要求着自己。有时候,他觉得不该吃什么肉了,没有确切的原因,但得坚持不吃一个月。还有时候,意识到自己太依赖手机了,没事儿就开始玩,他在心里说:这10天,我除了必要的联系,不碰手机,“我要控制自己,锻炼(对)自己的控制力,一个什么东西,就会驾驭它,不要被它带着走”。
很多人把这样的黄轩视作“老干部”,但黄轩一直强调“人是立体的”,就像他最喜欢的演员是马龙·白兰度,曾在电影《教父》里出演黑手党首领维托,他也希望去尝试更多元的角色,可能10年后,年龄感更明显时,去演一个城府很深的反派。
同样的,黄轩也不总是把自己局限在某个框架里,“我觉得应该给自己空间的地方,我也会很放纵”。因为工作,他只有回到家里,那个属于一个人的空间时,才能完全地打破所有规律,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不想洗脸,就任凭自己蓬头垢面,早上想喝酒就喝一杯,晚上不想睡觉,那好,不睡。
他说:“我也多么想活的像个孩子;纯粹,简单,直接!
后记
公众对黄轩的印象,大多是沉稳、得体、克制的。但在橘子娱乐的记录下,黄轩更多地展现出了与之截然相反的一面——他会在接连接受10个采访后,释然地呼一口气,用孩子般的语气说:“我的采访终于完成啦!”但听到工作人员说“不行,下午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他又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小失落;更让人意外的是,原来黄轩的童年并不像早前的采访中描写的那样内向孤独,他也有过太多快乐的记忆。
虽然已经32岁,但黄轩仍像个“大儿童”,在离开繁忙工作之后那些独处的时间里,找回属于十几岁的、纯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