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井底的蛙
今日,你说,要听我弹一曲梁祝。
“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轻拢慢捻之间,恍惚,眼见那个曾经的温良少年,如玉目光,皎皎容颜,言笑晏晏。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的十八岁以后的过去,我即日年华之后的未来,以那样一种温暖和柔润氤氲在我周围,让平凡的我美好而有希望。我以克制的坚守来修炼和维护着的一切,如蝶,在光明之中蹁跹,从不曾在幽暗里破茧。飓风也吹不走的风中之蝶,我知道,会在一个安静的午后,静静飞去,永不回头。它曾在梦里,从我指尖轻轻绕,却从不肯落在上面。
绚烂不过瞬间,烟花在最璀璨时,也带着寂寞的神情。然后,尘埃落定。然后,沉下去,沉下去,我在最深的井里,在往事不可挡的气息里,渺小成一只井底的蛙,我愿意我的天只有井口那么大,也愿意,在那么小的地方,有自己的位置。一如愿意在你心深处,画地为牢。
那么,且用什么,换一场绿鬓朱颜?
某年惊蛰,轻雷未平。我竟不由自主又幻化成人形。渐渐,翠袖倚竹,星月渐缈,聆听一夜青石板上淅淅沥沥,久远时空的雨,声声滴到天明。遥望,你迤逦而至。兄台,你此番离去,尚有万里路途。请容我扫间静室,汲桶井水为你洗去征尘,做一个红袖添香的背景,可好?可安好?你不语,衣袂飘飘,回顾,目视我良久,而后扬鞭直指,大笑而去。
我于飞尘里静静地独坐,目送长亭短亭,烟柳迷蒙。窗外有尾逍遥的金鱼,皓腕一晃,捞起,点为玉簪,轻挽秀云。不需临镜也知道风华绝代,惊为天人。我褴褛的破衣在风起时因何幻化成华裳?时光如笔,为谁而眉目如画?眼波流转之间,一瞥竟是惊鸿?如何不敢回头,怕旧我已不在灯火阑珊处?一世流离,只换得片晌擦肩注目?只缘感君回顾,也能窃喜榴花幸不负芳华么?
可我还能记得,我不过是一只井里的青蛙,被人嘲笑了几千年。从不屑于去望天,喜看井波内流云自来也自去。冬,我睡在夜里,哪双素手裁水为花,轻笼一季梦境。春,于雷声中惊醒,已见鹅黄浅绿轻轻推开井苔。
我曾只有这两个季节,曾只得这一个世界。足够了。足够了吗?
多久了?听,马蹄轻盈地溅起花香草香,香气欢快地浮起另一端时空。哪个朝代?何处庭院?庭前月依依拂过曲径回廊,轻触那架秋千的温柔的弧度……却,千百度后蓦然回首,原来良辰美景虚设,不过依旧是一次顾影自怜。
真的呵,等不及了!最后一次或晨钟,或暮鼓,便一切打回原形。上万次模拟的悲欢离合,原来只待注定的时刻,须臾化为乌有。
我于惊慌之中,又等到一场没料到的结局。原来,便是拥有了一支法力无边的魔杖,已没法叫我回到最初的模样。那时,风正起于青蘋之末,一只小小的蚂蚁急匆匆的爬着,一片草叶上的露珠顽皮的滚落,而庭院里的杨树叶哗啦啦的响起来。我正快乐的蹦向那个未知的路口,正要拐弯.......
曲终。世界再无芥蒂,一切云淡风轻
低首。不再“欲得周郎顾”,而“时时误拂弦”了。权作一曲绝唱,从此作别。
你且静静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