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在一块木头里

                          凝聚在一块木头里         作者 陈坤 我的抽屉里一直保存着一个木质经盒,那是 很多年前去藏区,我路过甘孜道孚县,在一座寺 里,向一个老僧人求得的。 这经盒一尺半长,取材于高寒山地上生长了 数百年的桦木,由两半圆木相合构成,两半圆木 间由牦牛皮割制的皮带穿连。因年代久远,盒子 上有被油渍固化的污迹,还刻有福颂经文和本教 的雍仲符号。经盒在藏人家中常见,是装载经书 的工具,寓意信仰与教化的传承。 僧人说,这经盒由他祖辈传下来,应该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看着这造型简单、做工粗拙的木盒,不知它经历了多少风雪沙石的抽打,多少人的加持、抚弄。就是这么一个桦木经盒,也许承载了一个普通藏人家族几代人的宗教生活。没有什么材质比木头更能表现这种生命和信仰传承的生生不息了。 近些年,谈起木头,我们听到最多的是黄花梨。这种木材密度大,质地坚硬,含油量高,纹理如行云流水,经蜡烫后呈暗橙黄色,淡淡花纹,暗清香,自是佳本。 但这等材质因为稀少,已被现代人当作财富和奢华的标志,又让人觉得疏远。木头的本质是朴实平易的,它几乎是最早与人相伴的物材,数千年里与人相依,享有“清贫之德”。“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不管一个人成就多大的伟业,面对草木,都应该怀抱平实的尊崇和敬意,因为在众多材质中,只有木头,会让人联想到生命,感觉到到度,让人心软。心软是非常重要的事,弘一法师说,致修行就是修柔修软。 前几年去云南,我在思茅镇的原始森林里看到一片野生古茶树,最大一株高25米,胸径90厘米,两树龄2700年,被称为“树王”。时间上推算,这棵的树生于春秋初期,它的诞生,比儒释道三家创始人还早。 如今的树王气宇非凡,冠盖如如云,可我还是暗想,一块木头的生成,究竟蕴藏着什么呢?种子生根,泥土喂养,经历春夏秋冬的气温和湿度,躲过无数天灾、兽害和人祸;穿行而过的风,飘然而至的雨,人的锄不耕作,鸟的筑巢歇息,还有一代又一代人在树阴遮蔽下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所有这些,依傍着漫长的时日,凝聚在一块木 头里。拥有它,就是神恩,就是福社。 (摘自《往西,宁静的方向》广西旅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