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诺湖畔的苍蝇

莫诺湖畔的苍蝇

2020-10-04    07'00''

主播: 科学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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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方舟子:莫诺湖畔的苍蝇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和内华达州边界的沙漠中的莫诺湖是北美最古老的湖泊之一,有76万年的历史。有5条来自雪山的河流流入湖泊,但是没有出口流出,河水在湖泊中积蓄,慢慢地蒸发掉,而水中的盐分却留了下来。因此这种河水只进不出的湖泊就像一个小海洋,必然会是咸水湖。莫诺湖湖水的盐浓度极高,几乎是海水的3 倍。莫诺湖湖水碱性也很强,pH值高达10,而海水的pH值只有8。莫诺湖的湖水有一部分来自地下。地下泉水富含钙,河水富含碳酸,二者混合,就形成了碳酸钙,在湖底泉眼处慢慢地沉淀、结晶,形成了石灰华。1941年, 500多公里外的洛杉矶从流入莫诺湖的河流分流取水,供市民饮用,这导致莫诺湖的水位逐渐下降了10多米,奇形怪状的石灰华露出了水面,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这同时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有几十种上百万只水鸟在这里栖息。但是没有鱼能够在碱性和盐度如此高的水中生存。水鸟的食物是卤虫和水蝇,它们都是莫诺湖的特有物种。卤虫和水蝇又以水藻为食,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食物链。在白人到来之前,莫诺湖畔生活着大约200名印第安人,水蝇的蛹是他们重要的食物,莫诺湖因此得名——“莫诺”是印第安语“食蝇者”的意思。吃蝇蛹听上去让人恶心,“莫诺”之名显然是其他印第安部落给取的。但是吃蝇蛹在食物匮乏的年代其实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水蝇蛹富含蛋白质和脂肪,虽然只有米粒大小,每一粒水蝇蛹所含的热量却高达15卡,而且晒干了容易储存。据当时品尝过的加州地质局的工作人员说,印第安人提供的水蝇蛹味道还不错。印第安人早已撤离了莫诺湖畔,取代他们的,是来观赏石灰华的零星游客,一群群苍蝇鸣叫着迎接他们。我一开始以为那就是水蝇。水蝇以水藻为食,为什么会如此迷恋人类,而且驱逐不去?有一只停在了我的脖子上,还有一只停在我的手臂上,我不加思索地一一将其击毙。又有一只停在了我的衣服上,我仔细地察看,这才发现不是水蝇,而是吸血的斑虻。我暗暗庆幸自己眼明手快,等到了晚上,才知道这些斑虻在临死前还是狠狠地咬了我一、两口,斑虻停过的地方都肿起了大包,脖子上的是一个,而手臂上的却是相邻的两个,而且奇痒。一周后,肿才渐渐消失,而两周后,瘢痕犹在。斑虻是一种牛虻,其优势在于其口器就像刀一样能够刺穿厚厚的皮肤吸血,主要猎物为牛、马、羊、鹿这些大型哺乳动物。这些哺乳动物对牛虻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所以牛虻可以呼啸而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动向。鲁迅曾说过,蚊子最令人讨厌的,是在叮之前还要哼哼地发一篇大议论说明应该给它充饥的理由。牛虻比蚊子更讨厌,岂止是哼哼,简直是行刑前大声的宣判。但是莫诺湖畔并无哺乳动物生存,于是游人就成了饿极的斑虻的攻击对象。但是人是有手做为自卫武器的,它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发动进攻就显得可笑了,无异于自杀,虽然偶尔也会得逞,能喝上一口血,也只是临死的口福。只有雌虻才会吸血,目的是为了产卵,但是如果吸血时必死,它们如何能传下后代?也许会有一些鸣叫声不那么响的,反应敏捷,飞行快速的斑虻在吸血之后全身而退,传下它们的基因。实际上,我不敢肯定,手臂上的那两个包,究竟是一只斑虻临死前咬了我两口,还是另有一只斑虻在我没有觉察的时候吸了血顺利逃走?如果莫诺湖畔的雌虻只能靠吸人血为生,那么我们可以推断,在许多万年以后,这里的斑虻的形态和习性都会为此逐渐地发生变化,而出现一个特有物种。它们的飞行声会变得越来越细,飞行速度会变得越来越快,反应会变得越来越敏捷,体形会变得越来越小,活动时间也可能从白天逐渐推迟到黄昏或晚上。这一切都有助于它们能在吸完人血的同时保住性命留下后代。要而言之,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它们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像蚊子。蚊、蝇、虻本是近亲,在昆虫学上都被归入双翅目(其特征是昆虫的两对翅膀只剩下了前面的一对,后面的一对退化成了平衡棒)。在进化史上是先有蚊,后有虻、蝇。不过,虻如果为了适应环境而出现返祖的进化,并不奇怪。我那两巴掌,就算是为这一进化进程做了一点贡献。2007.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