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故乡 就是一场露天电影  梁孟华

原创散文 故乡 就是一场露天电影 梁孟华

2017-08-01    19'03''

主播: 纤柳

131 2

介绍:
故乡,其实就是一幕露天电影,幕天席地被考贝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乡村大地上。导演是流金岁月,背景是阡陌山水,人物是父老乡亲,片长是半个世纪!其情节虽简单,但意味却隽永。 儿时的夜晚,印象当中村里人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乡亲们大多都是互相串门,呆在昏黄的油灯下聊天。母亲们边聊天边抓紧时间纳纳鞋底,缝缝衣服,摇摇纺车;父亲们则围在一起抽着烟,续着水,侃大山,那可真是“村中多少扯淡事,全都泡在一壶中”。我们小孩子则在巷子里外面疯跑,上麦垛,钻桥洞,或者躲迷藏,或者玩打仗,不到玩累的时候不回家。因此,看电影对村里人来说,就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场精神大餐,犹如过节一样隆重而被渴望。 那时候,每个公社都有一个电影放映队,定期在各个大队轮流放映。若在本村,自不必说乡亲们全体参与,盛况空前;若在外村,虽不敢说会倾巢出动,但凡能脱身的年女老幼,都会结伴前往,三五里路是家常便饭,十里八里也不在话下。每当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洒满乡村小路,牵牲口,赶马车,拖犁耙,扛锄头的众乡亲得知有电影的消息后,都提前结束农活,纷纷从地里赶回来,呼朋唤友,相邀为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提着马扎,扛着座椅,说笑着,打闹着,如赶集一般,你追我赶往村外走。一路上急匆匆兴冲冲赶去看电影的人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多聚集蜿蜒成一条长长河流 ,在逐渐暮色四合此起彼伏的嬉闹声中焦急快速地向目的地流动……有的人去塬上或田地里干活回来晚了,回到家连饭也忙不得吃,扔下犁耙、锄头扁担等等,或是从田地里挑回来的粮食、马草等等,也顾不得干了一整天活计饭都没得吃,就转身出门撵着跑着追逐着前面的人流队伍。等到晚些出门的人以比别人快几倍的加速度,紧赶慢赶赶到时,电影已经开演甚至放了一截了,不由得惋惜加心疼,好像丢了三五斗麦子一样失魂落魄。在村里人看来,吃饭事小,看电影才是大事。饭可以天天吃,电影可不是天天能看的。因此,人们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放过看电影的机会。 轮到本村放电影,中午就得有小队干部派专人到公社去取片子,我们小孩就急不可耐地半道伏击,四处打听,一旦知道了内幕,掌握先机的我们往往神秘兮兮地把消息传给家人和朋友,说今天放的是“爱情片”,亦或是“反特片”。得到“内参”的人同样以神秘的姿态再迅速散发出去,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转眼功夫,全村男女老少全都知道了。整个村庄的人都像打了鸡血,过年过节似得兴奋起来。我们小孩子更是急不可耐,顾不得吃饭便去抢占最佳位置。 那时放电影,一般是在学校操场上,在教室的后山墙上钉上四颗木钉,用绳子将银幕固定在墙上。有时也在村东的枣园宽阔的地方上栽两根木桩,将银幕悬挂在两根木桩中间。每当听说要在操场上或枣园里放电影,我们这些小孩便从家里拿出尽可能多的小板凳,赶到银幕前抢占最佳位置;不方便回家的孩子,匆忙中从路边捡起瓦片石头,在银幕前圈定一块地方,里面写上自己名字,也算是占有一席之地了。去晚了的,板凳就只能前后左右靠边放,这些方向都不是最佳位置,太靠前,看电影时头老抬着,时间一久,脖子就抬得酸疼。太朝后又看不清银幕上的人影和字幕,还会被前面的人遮拦了看不见。左右两边又太偏,银幕上的人影也会变形,视觉享受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大家都要早早在放映机周围挤占中心地带,把“逐鹿中原”演绎得淋漓尽致,去晚了就只能向四周散开。傍晚前,整个操场就摆满了板凳,人们吃过晚饭,等不及天黑,就跑去操场上找自己的板凳坐好,等着电影开映。电影没开映前,千人汇聚,场面壮观。银幕下热闹非凡,婆娘们你来我往、家长里短;大老爷们旱烟锅子打着火,吞云吐雾开着粗野的玩笑;我们则大声谈论着今天的电影,或在银幕四周开始“加演打仗”。放映员忙着调试电影机,对光。放映前几分钟最是度日如年,大家都瞪圆眼睛、烦躁不安。当放映机打出一束光照在银幕上时,所有人都无比兴奋,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离放映机比较近的人,还伸手在光柱中比划起来,顿时在银幕上就出现猪鸡鹅鸭的模样,不时地引来场内的哄堂大笑。最令人激动的时刻是八一电影制片厂那颗鲜艳无比的红五角星在银幕上闪闪发光,放射出万丈光芒时,演出才算正式开始。 看电影的过程中,最让我们揪心的事情,就是当电影放到正起劲儿的时候,却突然停电,或是放映机出故障,或是电影胶片烧了,以及当一个拷贝放完,换上下一个拷贝时会拖延很长时间。这期间,整个场内开始骚动,不是口哨声,尖叫声,就是谩骂声。在那个纯真的年代,最受我们欢迎的电影当然是战斗片,如《南征北战》、《智取华山》、《三进山城》《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红色娘子军》等等。一场电影看过之后,要热议好多天,那兴奋劲儿才会消退。每放一回电影,不管是摘棉花,还是收玉米的田间地头,不管是驾车送粪,施肥打药的路上,都能放下筐子、撂下车子、停下犁耙,随时随地三两个人就可召开一次“乡村电影研讨会”。一讲起哪部电影来,人们总是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我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 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当这些台词飘荡在田间地头,回响在村野之间,就令那些干活如命,惜时如金的农人们也不可抑制的忘却了地里的那些活计,直到饭点过了也浑然不觉,当各自的婆娘埋怨着,呼唤着吃饭时,才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各自恋恋不舍地拍拍屁股上的土,做鸟兽散去。 露天电影的高潮时期当属武打片,武打片不仅沸腾了一个乡村,而且兴奋了一个时代。那时候看一部武打片着实不易,因为看一次要一毛钱的票钱,而没钱又想看电影的我们,可就绞尽脑汁,发挥各种聪明才智:有的偷偷翻墙而入、有的从场子后面的树林里冒着被刺扎虫咬的危险匍匐着潜进来,有的装着说进去找个人马上出来而久不见其踪影等等……特别是看了《少林寺》、《武当》、《武林志》、《岳家小将》等影片后,村里的年轻人们一夜之间突然勤奋起来:人人成为武者,个个成为大侠,头悬梁,锥刺股,习练拳脚,闻鸡起“武”。模仿着电影里的动作,有的踩石头,踢砖头,练“铁脚功”,有的滚在地上练“鲤鱼打挺”,有的趴在地上练所谓的“地躺拳”,有的把沙袋绑在腿上练“飞毛腿”,有的把自家木门、柱子、桐树、墙壁打得呯嘭作响练“铁砂掌”,还有的还爬到树上、土墙上、土坎上,从树枝上、墙头上、土坎上跳下来练轻功……这些“大虾”们不惜踢坏了鞋子,磨破了裤子,把一双嫩手摔打的皮开肉绽,就是摔伤了腿也苦练不辍。那可真是村东梅花桩劈啪作响,村西八卦阵喊声震天;那些“霍元甲、觉远、张三丰”们不是在打麦场“比武打擂”,就是在屋顶、墙头上练轻功,抑或在院中吊沙袋,插铁砂,舞枪弄棒…… 露天电影的岁月回放,已成为我们这一代人一生无法谢幕的记忆。故乡的电影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从平面到立体,一次次演变,一次次震撼,给地处偏僻的乡亲们带来了视觉和听力的冲击!他们也许会因为江竹韵一个牺牲的境头而泪流满面;他们也许会因为白毛女被黄世仁欺凌而满腔仇恨;他们也许会因为《喜盈门》里一个情节而啼笑皆非!通过电影唯美的画面,使一生走不出大山的人们不仅能够看到祖国的大好河山,甚止朝鲜、美国、俄罗斯的风情画卷也展现在眼前;通过故事跌宕起伏的讲述,使乡亲们看到了旧社会的黑暗,新生活的幸福,晓得了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明白了党才是人民群众的大救星!故而,电影不仅仅是那个时代的娱乐,而且是一场文化复兴的救赎,精神文明建设的壮举,她开阔了家乡父老的视野,她丰富了农家子弟的思想内函,她提升了兄弟姐妹的精神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