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情结  王镜波

原创散文 情结 王镜波

2017-09-22    18'56''

主播: 纤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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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这是哪儿?是医院?对,是医院。护士就在那儿往输液架上挂药瓶呢。儿子在我怀里,眼泪汪汪地:“妈妈,我不打针!” 我抱着儿子,轻声说:“乖儿子,你发烧了······” 不等我说完,儿子倔强地:“我不打针,我不打针!”说着就大哭起来! 我抚摸着儿子的头,轻轻地:“不哭,不哭!乖儿子,听妈妈说,这几天你是不是好难受啊?” “哦。”儿子憋着嘴点点头。 “对呀,阿姨给扎上针,咱们的病就好了,病好了,咱们就能回家了,就再也不来医院了,就再也不打针了 。” 儿子拽着我的手:“妈妈,我怕!” 我紧紧地抱着儿子:“不怕,乖儿子,有妈妈在,不怕!” 儿子缩在我的怀里,护士开始在儿子的额头上寻找着合适的血管。我紧紧地搂着儿子,小声说:“阿姨扎针一点也不疼,儿子乖,不敢动,哦!不动就不疼了,哦,乖!” 护士的技术不错,一针下去便回血了,但是,儿子还是“哇”的 一声哭起来!我一边哄着儿子:“好了,好了,乖儿子,好了,不疼了,明天我们就回家了。”一边用手捂住胸口:好痛,胸口好痛!我不敢喊出声,怕儿子害怕!疼,钻心的疼!“疼,疼······” “奶奶,奶奶”,谁在喊?谁叫我奶奶?孙子?我有孙子啦?有孙子啦!“奶奶”!对,是在耳边喊。我竭尽全力睁开眼,竭力辨认着,哦,是护士,是个小护士,正焦急地看着我喊“奶奶”。 “我在哪儿?”我从唇边挤出几个字。 小姑娘声音甜甜的:“奶奶,你在监护室。我是郭莎,你的护士。奶奶你哪里疼?” “这儿”,我企图抬起手臂指胸部左侧。 护士赶紧握住我的手:“奶奶,别动!你的胳膊上插着管子呢,明天才能拿出,另一只手上输着液呢。要喝水,我喂你,你别动。” 我摇摇头:“疼”。 护士和蔼地说:“我去给你叫医生,你别动,奶奶!” 我的眼前又模糊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记起来一些:我在手术台上,医生拿了个很锐利的东西插进我的胸部左侧,我的腿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医生拿了个大针管在我的胸部抽血,嘴里还七十、八十的数着······后来呢?后来呢?哦,想起来了:几个小伙子,都穿着白大褂,把我抬到另一张床上,从手术室飞快地推出来。我的三个孩子全在手术室门口,瞪大着眼睛看我,一眼,只是看了一眼,我已被迅速地推进了监护室。 “梅梅,梅梅······”有个声音回答:“梅梅回老家了。” “回老家干什么?” “你忘了?你要去上班,没人看梅梅呀!” 我不说话了,有什么办法啊!我要上班,要赡养老人,要养家,要糊口······无奈,无助,但却又不甘心:“梅梅,梅梅······”我喊着。 “奶奶,奶奶,你醒醒。”小护士又站在我的床边:“奶奶,刚才你睡着了。医生给你处理过了。“她指指我的胸部左侧,“还用了止疼针,现在不疼了吧?” 我吃力地点点头。对,我刚推进监护室时,梅梅是进来过。她穿着医院里的蓝色长袍子,在护士台写着什么,然后似乎向我走过来,被护士拦住出去了。 我的脸上显出乞求的神色。 “我叫孙敏,你的护士,有事你就和我说。”小护士赶紧对我说。 我呆呆地望着护士,脑子里闪出刚进监护室的一幕:那边,医生护士围住一张床,似乎在抢救什么人。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妈,妈!”没有回应。一个男人的声音:“妈,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我爸的。”紧接着,护士过来拉住了每个病人床边的遮挡帘,咕噜噜的推床声就由近而远消失了。 “我怕!”我看着护士说,“我怕我和我的孩子连话也说不上了。”我央求着,“姑娘,让我的大女儿进来吧!她不说话,就坐在我床头的墙边,好吗,姑娘?”我眼巴巴地看着护士。 “奶奶”,护士柔声说:“不行呀!你想想,每人床头都坐一个人怎么行?她们身上带着病毒,会感染你们的”。 我望着护士离开的后背,无奈地长叹一声。 “嘀铃铃······”什么声音?对,上课铃声,是上课铃声!我的鞋子怎么总也穿不上?要迟到了,要迟到了!我怎么今天会迟到?怎么上课铃声都响了,我还没有出门呢?“鞋子,我的鞋子!”我喊着。铃声停了。护士说:“奶奶,你的电话。”说着,把电话放在我的耳边。 “妈!”是梅梅的声音,“你别怕!我问过李教授了,他说手术时你的血管破裂了。已经给你处理好了。不用担心,没事的。李教授说的时候,来回在地上走,好像是处理好一件重大事故后的激动。妈妈你放心吧!你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女儿滔滔的说着,“我和我妹妹、我弟弟都在门口坐着呢,你别怕!” 我答应着:“你们轮流歇歇,我挺好的,没怕。” “我们知道,你别操心了,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了。护士给我说了和前两个护士同样的话,只是她的名字是三个字,我没有听清楚。 她叫什么,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我还在监护室,几天了?不知道。只感到孤独、漫长! 旁边一位病人问我:“我进来都两天了,咋没见你吃饭呢?” 我看看他,一张陌生的面孔。我答应着,声音很微弱:“不想吃,谢谢你!” 暑假,我忙着给孩子们做棉衣,开学就没有时间做了。突然,门外传来梅梅惊恐的喊声:“妈妈,妹妹掉到河里了!” 我和老头子都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我的鞋都没顾得穿。门口,水坑边,小女儿林林头朝下扎进了水里,一只手慌乱的在水里刨着!老头子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拉出水中挣扎的女儿。孩子的脸都青了,呼呼地喘着大气!我大喊:“把她搭在你的胳膊上,快!把肚子里的水空出来!对,就这样,就这样!” 恶心,怎么这么恶心,吐,要吐了!“吐,我想吐!” “奶奶,你偏过头吐。” 我头一偏,“哗”的吐出了一滩水。呼啦一下,医生护士像围住刚才走了的那位 一样围住了我:有人在我的腿上扎针,有人在我的胳膊上缠着凉凉的湿湿的东西······有人盯着检测在我身上的所有仪器。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个声音说:“好了,一切生命指症都正常”。于是,大家都散去了,只有一个护士站在我的床边,在我的头下面放了一个硬邦邦、冰冰凉的东西,给我盖好被子,摸摸我的额头也离开了。 “妈妈!”儿子, 儿子又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妈妈,我不让你去上学!”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亲亲他的小脸蛋,强忍着:“和姐姐出去玩吧! 哦,乖!” 我走出门,门前是一片水,一只小船正等在那里。我上了船,小船就开始游动,飘呀飘的,耳边传来儿子的哭声:“妈妈别走,妈妈别走——!”船突然撞到一堵墙上,船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停住了。墙边站着七、八个年轻人,凶神恶煞般,一言不发,从船上拉起我就走。我大喊:“你们拉我干什么?我不走!我要见我的孩子!我要和我的孩子说话!我要和我的孩子说话!”没人理我,只是拖着我往前走。我哭喊着:“梅梅——林林——阳阳——你们在哪儿?快来呀——妈妈要被他们拉走了!你们快来呀——” 有人推我:“奶奶,醒醒,奶奶,你做噩梦了!” 我又一次看到了监护室灰黄的灯光,时针指向夜里十二点。护士长来查房,我的主治医生也来了。 小 护士的声音:“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 护士长:“住进来几天了?” 小护士:“五天了。” 主治医生:“天亮了,让她回病房。所有的检测仪器病房给她配一套。有她的孩子在跟前,她会安静些。” 天亮了,我被推出监护室。我的孩子们在病房门口,把我从监护室的床上抬到病房的床上。女儿给我擦洗身子、梳头,儿子去给我买早餐。 那天早上,我居然喝了半碗水饺! 痊愈后,女儿才告诉我,李教授给她说的实情是:我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有生命危险。他们三个在监护室外面已经哭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