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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你的除了梦想,还有起床号》
作者:邵剑一
我们常常说梦想,然而梦想是什么。军营的经历告诉我,梦想就是那个被千百次摧残之后依然要咧嘴笑的理由。
20岁的时候,我在湘西当兵。我怀揣着从军报国的伟大理想来到部队,一心想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伟大的祖国,我梦想着能够在军营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抱负,或者能够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实现一个人民子弟兵的担当。那时候,我对军营生活充满了向往,甚至一次次的规划着每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
然而,到军营之后便失望了。我看到的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和冗杂琐碎的日常,我们把地板擦得发亮,把每一片掉落的树叶捡起来,把床头那块棉花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把日头分割成一块一块,这一块给了军姿,那一块分给体能训练。在无数次的重复中,我也曾经在想,我是不是离梦想越来越远。
我们常常怀疑这些琐碎生活的意义,都在渴望一次惊心动魄的远征,然而生活本身就是由许许多多的细节组成,军营的每一个细节都有他不得不这样的理由。一个服役了18年的老兵,我的老班长,他当工程兵的时候抡过大锤、打过坑道,也曾经被战友从塌方的山石中就了出来,四年的工程兵给他留下了关节炎、腰痛等毛病。后来部队转型,他成了一个火箭兵,他便学导弹专业,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凭借着年复一年的付出逐渐成了技术骨干。我问他为什么不舍得脱下这身军装,难道你不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老班长告诉我,不是不想,是已经习惯,人这一辈子做好一件事情足以。
他把当兵当作一辈子来做的事情。看起来好像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但是在这个过程他总是能够发现新的乐趣。老班长年轻的时候很想提干,那时候便努力的工作想得到领导赏识,后来提干失败便一心做个好兵,他自考了大专、本科,把导弹几大专业都学了一个遍。有段时间,他迷上了画画,便把导弹画在纸上,偶尔也给自己来个自画像,好像他总能找到自己的乐趣。
我也曾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他说我打算明天组织全班把导弹保养一下,可能演习结束后我打个报告休假一个月,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兵的人谈梦想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不是他们把梦想戒了,而是相比于梦想,他更喜欢充满了激情和力量的生活。
在新兵营训练的时候,我们刚刚从地方招入部队,穿着略显宽大的冬季迷彩服,每天天没亮就早早爬起,找一个平整的角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然而静静的等待起床号响起。那时候排长经常到各个班去检查内务,哪个被子不合格肯定是直接去楼下捡取,捧着沾满泥土的被子,首先想到的却是自己的耻辱,然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被子叠好。
单杠是每一个新兵的痛苦,冬天天寒地冻,独自伫立在风口的单杠常常是冰冷刺骨,然而为了及格,我们不顾一切的去训练。我记得那时候班长用背包绳将我的双手绑在单杠上,然后把脚下的板凳挪到旁边,刚开始还能坚持住,时间久了,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吊在单杠的滋味只能用绝望来形容。然而这个过程并没有让我们这些新兵畏惧,而是在坚持、再坚持一下中突破了自己。
我想,在军营,所谓的梦想也许就是叠好被子、拉好单杠这么简单。这些细节本身就是军营的全部,它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目标,但是在一次次被折磨的时候,还能够咧开嘴说我能行,这就足够了。在无数次挫折中还能够凝聚成前进的动力,不在乎目标,只在乎这一段一生一次的旅行,这就足够了。
网上一句很正能量的话经常被引用,叫做“每天叫醒你的不仅有闹钟,还有梦想。”然而在军营,也许刚好相反,叫醒我们的可能并没有那么多伟大的梦想,只有每天重复的起床号。军营的每一天都是从它开始,它是那么的熟悉,它会告诉我们坚持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