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雪
李君莲
一场大雪覆盖了冬月的北方。风早已不似秋日的清凉,裹冰刃雪剑而来,剥去大地的霓裳羽衣,只把灰和白在天地间铺开,如同一幅硕大的水墨画,一直延伸至天幕的晶蓝处。而我,就是这幅图画上画师不小心洒落的一滴墨汁,在这画卷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吹了几十个年头的冬月风,今时又把一片雪花吹落到我的脚下,我看见一片留鸟的羽毛在光阴里展开故事,或许这片羽毛的血管里尚流淌着祖先的血液。它守着祖宗留下的枯枝,坚韧地鸣叫于北方的寒风中不肯离开。于是,我从多年前母亲腌制的白萝卜干中寻找诗意,从一条条脆香的咸中找到一树供我栖息的枝,它们温暖着我的眼睛。
又一片雪花落于掌心。我看到一个舞着的北方女子,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每一根发丝上系着一个故事。苍天、墨水、石桥、人家,在田野耕作的老牛和一段落幕的爱情,使飞燕黯然逊色的舞技顿时融入到眼前一片无边的白中……
森林后退了数十年,所有的事物后退了数十年:一盏昏暗的油灯下,母亲正把一件旧衣的缝一道道缝上。“唉!快到年关了!”油灯似乎听懂了其中的秘密,只把昏黄的眼忽闪了忽闪。几十年后的今天,又是一个大雪飞扬的日子。望着氤氲着雾气的雪帘,我暗下决心:不再等了,雪停了就去看母亲!透过满目雪的白,我铺开宣纸,用墨描摹着那条长满青草的小路,描摹着庄稼地边上烧砖的土窑,描摹着围满树木的村庄和一处小小的院落……
雪花仍在飞,我站在小城的街头冥思:千百年前,不知可也曾有人同立于我的位置看雪?千百年后,不知可还有人同立于我的位置思雪?在时空的隧道中,我们用指尖的温度温暖着彼此的故事,我们用各自的画笔,描摹着自身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