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没有柿子就不叫秋天。”
这句不知谁说的话让我记牢了。倒不是因为这句话有理有格,而是因为话里面有自由。我说不清这几个字跟自由之间的关系,说得清是有理有格了。
有一年暮秋跟朋友去了一处海拔一千两百多米的小山村,蜿蜒的公路穿过竹林梯田和山溪到达公路尽头,弃车步行进入才一百多个人的村子。石板路的两边有不少明清建筑。村子依山势而居,不时有柳暗花明的忐忑和惊喜。
当我们站在村子最高处时,从两间古建筑豁口的逆光处看到一株高大的柿子树,应该说是听到:陌生的柔软的“啪”的一声,接着又一声……我们转过身面对夕阳,看到了那棵柿子树。
柿子该是熟透了,不紧不慢一个一个掉落下来。树下草坡已是枯色,柿子掉落下来又慢慢滚落的颜色令人惊讶,忽然觉得柿子这样的结局才是好的对的,摘下来卖呵吃呵,都是委屈。
回来后一直忘不了那场景,难以重现和复制的场景。有一回跟另一位朋友念叨起,朋友也愣住,不说话,两个人之间是窗外投进来的斜阳和细尘。后来朋友翻了画册给我看,是宋时牧溪的水墨六柿图。他说:
“这算不算重现?”
画放在桌子上的斜阳里,水墨的柿子颜色变深,好像它们刚刚从山顶的大树上掉落下来,沿着枯草的斜坡滚到画面这个位置。
六个柿子,充满了苍凉和敬意。不知道来自牧溪的笔下,还是来自我的眼睛。
刹那的宁静和停顿,好像从宋代到现在,只是柿子从树上掉落的时间。
有时候人跟画之间的关系非常奇妙,在那个傍晚,在朋友的书桌前,我可以直接走到牧溪的这幅画里面,走回那次去的山顶,除了柿子,其它的都被炫目的高光隐去了,经过沉淀,变成意味深长难以言说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