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命善始善终

让生命善始善终

2021-09-29    12'59''

主播: 咚儿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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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让生命善始善终 作者:老湾 春天也会哭泣。 二零一五年二月二十八日上午,倾盆大雨,卧床十四年的母亲执意回老家——萌坑。 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一路泥泞颠簸,一小时的车程还算顺利。村里几个劳动力早早等在村口,备好了老大一块塑料布,救护车一到,他们一拥而上,麻利地将母亲连同担架包得严严实实,一人打伞,挡住母亲头上的雨水,其他四位村友抬起母亲就走,在春雨中踏青回家。 大哥提前回家准备,将母亲迎进家门,很快安顿下来。 雨,戛然而止。 全村人都来看望她老人家。第二天,她在一阵喘息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她八十岁。 二百多人来到这个小山村,在花的海洋里,在青青的色调中,在锁呐萨克斯音乐声中,一同陪她回归青山绿水。 两年前,也是这一天,也是这样的雨,也是这条路,也是这么多人,陪伴父亲踏青回家。。。。。 父母都走于肿瘤,都选择了不治而终。是也,非也? 父亲得的是肺癌。 父亲一直身体瘦弱,由慢性支气管炎导致的慢性阻滞性肺功能障碍(简称“慢阻肺”)一直困扰着他,肺功能很差。2009年底,他以慢阻肺入住市医院肺科。他一住进医院,经验丰富的主任凭胸片和CT就告诉我们可能是肺占位,肺门多个淋巴结肿大,但要明确诊断,建议做支气管镜检查,或者在痰里找到癌细胞。 要不要明确诊断呢?其实要不要诊断的本质是要不要让父亲知道自己的病情!我们兄弟姐妹商量后,最近的决定是:不告诉他!也就是不明确诊断。理由是:第一,父亲已经77岁了,虽然年龄不算很大,但体质太弱,经不起化疗放疗;第二,基于他是老年人,即使是肺癌,一般情况下发展不会太快;第三,他对癌症十分敏感,一但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可能加速他走向生命的终点。于是,我们向医生提出了不再明确诊断的建议。医生说,不能明确诊断就不能明确治疗,这话是对的。我们要的就是不确诊,不手术、不放疗、不化疗,有什么情况就处理什么情况,对症治疗,给他进行调理,提高他的抵抗力,稀里糊涂地过,提高生存质量。 第二天,护士来给病人换床头卡,我们发现上面的诊断是“肺Ca?”,我们立即找到医生,要求还改成原来的“慢阻肺”。 父亲是一个很睿智的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通过子女的一言一行,他都能猜出个一二,这时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得了肺癌。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得的不是癌症,而且同时要吃一点抗肿瘤的药呢? 都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我们兄弟姐妹七人,难道还想不出个点子来? 我们采取的措施是:继续留在呼吸科治疗,不转肿瘤科;请肿瘤科医生会诊,明确告诉父亲现有资料不能明确诊断是肺癌(不能明确诊断肺癌和不能排除肺癌的意思好像有点不同),吃一点抗肿瘤的中成药,解释为提高免疫力。 半个月后,父亲很认真地告诉我们:“我得的肯定不是肺癌,你看这房间里前前后后来了六个病人了,除一个人治好了出院,其他人都转肿瘤科去了,而我还在这里,而且现在也不咯血了,气也好喘了。”他很开心。事实证明,我们瞒天过海的招数还是不错的。他对呼吸科主任的手艺也完全信赖。 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父亲一直就在呼吸科治疗,时好时坏。除了对症治疗以外,还服用一些人参、灵芝、冬虫夏草等提高免疫力,请精神科医生会诊,改善他的睡眠和食欲,调整他的心理状态。但疾病的进展还是无法阻挡,父亲的咯血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食欲越来越差,睡眠越来越不好,心情也越来越糟糕,时不时找人发脾气。我们知道这一切就是一个晚期肺癌病人走向终点的必然过程。二零一一年底,父亲正式说出了他个人的想法,说我们都在忽悠他,也不带他到大医院去看。我们也客观分析了他的身体状况,经过两年多疾病的折磨,他也基本上猜到了他得的是什么病。我们决定带他到上海肿瘤医院去看,告诉他实情。上海回来后,他一切都知道了,两三个月以后,他就走了。事实再一次残酷地证明,我们过高地估计了他对患癌症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不知道疾病实情时一直过得很快乐,因为一直生活在希望里,而当他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后,他走向生命终点的速度是那么快,就好像在跑步前进! ​母亲是个伟大而神奇的人,一辈子同疾病做斗争,后面十四年基本在床上度过,也奇迹般活到了八十岁。 母亲出生在上海英租界,外公在当时《东南日报》社上班,外婆据说是新安江一个富人家的小姐,难怪母亲天生丽质,谈吐举止温文尔雅。抗日战争后和外婆回到外公的老家徽州歙县,十八岁时稀里糊涂嫁给我们那“上无片瓦,下无片土(父亲语)”的父亲,十九岁开始生孩子,每隔两三年生一个,一直生到三十五岁上了环才停止,七个孩子,如果不节育上环,我们兄弟姐妹再增加五六个没问题。幸福的是,虽然父母务农,但由于父母养子有方,我们七个兄弟姐妹都健康成长,各成事业。 她在二十七八岁时开始了病痛生涯,近十年的肺痨,然后是冠心病、胆结石,滴滴哒哒到了六十五岁,突然一场中风(脑栓塞)差点要了他的命,从那以后,她有了两个老伴,一个是我们父亲,一个是轮椅。神奇的事发生在她中风后,人家中风一次就不得了了,她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脑血栓,以至后来颅脑CT显示她的大脑有三分之一是空的,但仍然记忆力超强,所有子女的电话号码她全能随时报给你。她和保姆的关系处得特别好,于是保姆对她也特别关照,一天到晚嘴里吃个不停。她喜欢吃甜食,于是可乐代替了茶水,饼干代替了饭菜。有一次突然昏迷不省人事,居然是糖尿病中毒性休克!我们从对她过度关爱中警醒,从此一日三餐严格限量,通过饮食控制,她居然能把血糖值控制在十以内。在带着导尿管过日子的四五年时间里,她又经历了三次骨折,在最近的一年时间里,她身体迅速变化,皮肤苍白,语言变少,反应迟钝,人变得冷漠,肥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消瘦,终于有一天,24小时无尿。送到医院一检查,输尿管中段占位。 治,还是不治?这是一次十分艰难的抉择! 她的生活已经没有任何生活质量,每天除了疼痛以外,还是疼痛。她已经在疼痛中挣扎了十多年时间,再让她继续疼痛下去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明显的消瘦是肿瘤晚期恶液质的表现,即使积极治疗,她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更重要的是母亲和父亲一样,想回家土葬。而无尿后到生命的终结时间会很短,给她用点麻醉药品,痛苦时日不多。与其让她挣扎着残喘,不如让她优雅地结束旅程,最终我们选择了放弃。 父亲属狗,母亲属鼠,相差两岁,回家时前后也相差两年,却在同一天,两人走时都是八十岁,有点“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的凄美。 父母寿终正寝,善始善终。 子欲孝而亲不在,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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