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城市

看不見的城市

2018-10-20    05'11''

主播: 刘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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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城市与记忆 我可以告诉你,高低起伏的街道有多少级台阶,拱廊的弧形有多少度,屋顶上铺的是怎样的锌片;但是,这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构成这个城市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空间面积与历史事件之间的关系:灯柱的高度,被吊死的篡位者来回摆动着的双脚与地面的距离;系在灯柱与对面栅栏之间的绳索,在女王大婚仪仗队行经时的披红挂彩;栅栏的高度和偷情的汉子如何在黎明时分爬过栅栏;屋檐流水槽的倾斜度和一只猫如何沿着它溜进窗户;突然在海峡外出现的炮船的火器射程有多远和炮弹怎样打坏了流水槽;鱼网的破口,三个老人怎样坐在码头上一面补网,一面重复已经讲了上百次的篡位者的故事,有人说他是女王的私生子,在襁褓里被遗弃在码头上。 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然而,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城市与名字 如果你在点灯时分向高原边沿外探望,所见到的城市就是伊莱纳,透过清澈的空气,它的玫瑰色的居住区在你脚下展开:这里窗户密密麻麻,那里小巷灯火稀疏,这里是花园的浓厚阴影,那里是塔楼上的信号火光;如果晚上有雾,朦胧的光线就像吸满奶汁的海绵在谷地里涨起。 高原上的旅人,赶羊的牧人,守着网子的捕鸟人,采药的隐士,所有人都向下张望,都谈论伊莱纳。有时风儿吹来低音鼓和小号的乐声,节日焰火的响声;有时则是机关枪的连响和火药库的爆炸声,内战的火烧红了天空。居高俯瞰的人会揣测城里发生了什么,会琢磨当晚去伊莱纳是否能快乐。他们并没有打算进城——通往山谷的路糟透了,但伊莱纳吸引着上面人们的目光和心思。 这时,忽必烈期待着马可·波罗作为来自伊莱纳城里的人讲述这座城市。而马可无法做到:高原人称做伊莱纳的城市,他无从知晓;再说,这也并不重要:当你从城里观看她,她就将是另外一座城市;伊莱纳是一座从远方看到的城市的名字,如果走近她,她就变了。 在路过而不进城的人眼里,城市是一种模样;在困守于城里而不出来的人眼里,她又是另一种模样;人们初次抵达的时候,城市是一种模样,而永远离别的时候,她又是另一种模样;每个城市都该有自己的名字;也许我已经用其他名字讲过伊莱纳;也许我讲过的那些城市都只是伊莱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