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酥,柳绿,花红。母亲一路风尘仆仆,携来一幅十字绣!年前,母亲曾几次念叨,十字绣已从纸样变作成品,正在裱装,随后就给我送来。
深色细木框围成长方,画面简朴淡雅,有碧水环绕,双鱼徜徉。那鱼儿摇头摆尾,鳞光闪闪,几可乱真。“鱼”通“余”,这是一幅《有余图》。其间的一针一线都是母亲以心血凝成。小小木框里,装着母亲朴素的愿望,盼我的日子越过越滋润,不求金玉满堂,有余就好。
母亲少时痛失双亲,生活所需一直不足,简陋嫁妆靠双手绣出,艰辛岁月靠双脚走过。大锅饭年代,父亲在外挣的工钱拿不到分文,全归生产队,但分红表上白纸黑字分明,我家年年负债。母亲和男人一样,靠手工做砖胚补缺,纤白的双手很快起茧皲裂。分田了,母亲里外一肩挑,忙完田里忙制衣,夜以继日。她的刺绣可是度厄功臣!开放后,生活捉襟见肘,母亲操劳依旧。她是大工,我当小工,她忙缝补,我剪线头;她赶制衣,我打下手。一直起早贪黑但食不果腹,母亲患了慢性胃炎,至今时有复发。
我当大工后,一直勤恳做事,踏实做人;时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年过不惑的儿子虽无甚成就,但能自食其力,母亲颇感欣慰。孩儿挑大梁了,她本该退居二线颐养天年,可她自愿当小工,巧手如飞,只为编织美好春天!
书房墙上,双鱼衔尾自在动,春日映图别样红。草长莺飞,绿柳醉烟,寸草心又怎会悖了这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