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正清扫马路,路边的汽车摇下车窗,从里面飞出易拉罐,刚巧砸在黎叔头上。
黎叔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些恼怒:年轻人,不要随意乱扔垃圾……话音未落,从车上走下几个年轻人,满身酒气。老不死的!扔,怎么了?老子还要打你!他们撸起袖子便拳脚相加,又录视频又嘲笑。
黎叔抱头蜷缩成一团,浑身是血,趴在路旁。要不是有人报警,黎叔这把老骨头算是交待了。
我闻迅赶到病房,黎叔三年级的儿子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哥,爸爸快没了,浑身是血,叫不醒。我摸摸他的头,俯身抱起,好一会才挤出:爸爸会没事。
黎叔头被纱布裹成粽子,正闭眼打点滴。黎婶守在病床边,呆滞地注视着昏迷中的丈夫。面色憔悴,整个人丢了魂似的。
虽是冬季,病房却异常燥热。黎婶告诉我,仅一夜就把全部积蓄花光了。现在需要手术治疗,娃他舅正在老家四处借钱。公家的几千块慰问金,离几万手术费还差太远。
黎叔一家搬来小区后,待人忠厚。托人揽下清洁工作,千把元工资除去生活费,所剩无几。这一受伤,全家的顶梁柱算是垮了。黎婶不由难过,脸上挂满泪痕。
我告别他们,走出医院。街道两排光秃秃的树木,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骷髅,扑向远方。
三月后的傍晚,我又看到黎叔,佝偻着腰清扫街道。无声无息,丝毫引不起路人的注意,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迟缓的动作。
他拉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慢慢地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