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四月的清明节，因为疫情原因，我们主动取消了已预约的上坟祭奠，改为网上祭祀，但心中对母亲的怀念却是更重了。
每每想起母亲，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神都恍若在眼前。母亲故去已近15年，这15年来，我经常会梦见她，梦见她在老家安好地生活，我仿佛都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是的，母亲年轻时是一个爱笑的开朗的人，一家四口的生活在母亲手上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还很小时，父亲和母亲就开始着手建造自家的房子，一幢二层楼的房子在他们的省吃俭用下就这么建起来了，而当时周边这样的房子还很少，在这里，我们姐妹俩度过了欢快的童年。至今，我每次做梦都会回到那幢二层楼的砖瓦房，我们在门口跳格子、扮家家、捉迷藏等等，那条家门口的小路婉婉延延，却是承载了我抹不去的童年记忆，快乐、感伤、害怕、孤独等等少年的情怀就在这里深根发芽。
母亲是一位能干好强的女性，当年是在镇上的集体企业上班，是一位车床工，母亲的手艺非常好，效率也很高，是厂里公认的车床能手，所以当时母亲带了很多徒弟。母亲不仅是单位的能手也是家里的一把手，里里外外都照顾妥帖，但唯独就没照顾好她自己。我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我们儿时的暑假，父亲因为是教师，陪伴我们一起过暑假，大热天的中午，我们就在房子一楼铺上席子，手捧父亲给我们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图书，躺在冰凉的席子上津津有味地看书，享受着凉意和快意。而此时的母亲却顶着炎炎烈日，为了能让我们吃上可口的西瓜，手拎一个大西瓜从厂里赶回来，说是厂子里发的福利，让我们尽情享用。我们姐妹俩吃得好是畅快，却没注意到母亲匆忙的身影，她根本连坐都没坐下就又转身赶回厂里。小时候的我们，吃饱穿暖已基本没问题，但要吃得好却是母亲一直在心头盘算的一件事情，母亲会费尽心思给我们姐妹俩偶尔加点餐。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我吃了一碗酱油拌猪油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一口气连吃了三碗，因为那时候的猪油很少，买不起猪肉自然也就吃不到猪油。还有一次就是春节过年期间，儿时最欢快的时刻就是过春节，有一年的初几，具体时间我已记不起来，家里来了一位母亲这边的亲戚。中午时分，母亲把我们姐妹俩叫在一起，说是让我们到楼上吃饭，原来是母亲给我们煮了一只小甲鱼，让我们到楼上偷偷吃完。我们吃得很开心，但我也很不解，为什么不能和客人一起吃呢，母亲告诉我们说甲鱼是她存够了钱才狠下心去买的，为的就是给我们补补身子，而且小时候家里来客人，小朋友一般也是不被允许上桌一起吃饭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复一日地劳作，母亲落下了病根子，她的身体日渐消瘦，但跑遍了医院却找不出真正的病因。一次医院将母亲误诊为心脏病，母亲就在老家的二楼一间小房间内养病。我那时候还很小，应该还是刚上小学的年纪（因为母亲生我时已35岁，放到现在也是属于高龄产妇），所以我不懂事也不经事。记得那次母亲感觉生命无望之时，特意把我叫到床前，对我说“妈妈最怕痛，记得妈妈去世后一定要土葬，不要火葬”，我拼命地点头说“好的”，根本不明白去世这一说。后来父亲了解到母亲的病是误诊，经重新就诊确诊为甲亢，对症下药后，母亲就慢慢地好起来了，家中又恢复了温馨的模样。
再后来，母亲却不知不觉患上了抑郁症，这可能和她从小失去父亲，20岁左右又失去了母亲有关，她是陪外婆走完最后一程的人，亲手给外婆料理完后事，这对她来说可能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创伤。母亲争强好胜，一路走来，外表开朗，内心实则敏感脆弱，这导致她50岁不到就有了抑郁症状，后面就越来越严重，怕见光、怕见人，白天都喜欢拉着窗帘，黑暗让她感觉既安全又安静。那时候我拼命劝慰她，可惜没有任何效果，现在我才知道患抑郁症的人其实内心非常痛苦，她知道不对但是却无力走出阴影。母亲靠药物维持着生活，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母亲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我们也就安心了。
但是2006年的春节还未过完，父母亲于初三来婆家看过我之后的第二天，就传来了不幸的消息，母亲咳血了。而春节期间有些大医院只有值班的医生，父亲带着母亲先是到萧山人民医院看了，说是肺结核。春节一结束，姐姐姐夫父亲就陪着母亲到浙一医院就诊，医生怀疑肺有病变的可能，做了肺穿刺但是仍旧没有找到任何癌细胞，医生提出最好动手术。而作为子女的我们却是担心贸然动刀会是有不必要的风险，所以姐姐姐夫还有我爱人他们就到各大医院去咨询是否有必要动手术，而当时的我已是身怀六甲，有心却无力付出，只能干着急。姐姐他们一圈问下来后，医生一致的回复结果基本是年纪还轻建议动刀。姐姐当时坚持保守治疗，想着不要给母亲造成太大的创伤，可是大多数亲人都是赞成手术治疗，所以姐姐当时的压力也很大，最终还是妥协让母亲在浙一医院进行了手术治疗。手术后的结果就是术前一个能吃能走的人却瘫在了病床上，因为术中发现肺已病变，直接就切除了2/3的肺，所以导致整个人就虚弱致及。接着就到半山医院进行化疗放疗，母亲的头发全部掉光，看到我就抱着我痛哭，我知道母亲的疼痛，却是无力分担她的痛苦。那时候我刚出月子，早上喂完宝宝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半山医院看望母亲，帮着做完一点事后又赶回去喂奶，其实整个月子里我都是在眼泪中度过。期间母亲因忍受不了痛苦，背着父亲偷偷吃了一整瓶安眠药，幸好父亲及时发现，马上洗胃抢救，这一折腾，母亲更是虚弱了，我也更是心疼不已。
期间经过姐姐的努力，给母亲买到了一种药物，专门针对亚州这个年纪的女性，母亲吃了以后出奇地好了，人也有精神了。为了让母亲能好好享受这段日子，我和爱人一商量就在上城区买了房子，离西湖很近，父亲陪着母亲住了下来，有空就推着母亲到西湖边转转。那段日子惬意而美好，母亲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可惜好景不长，就半年时间，药物失效，母亲重新发作痛苦难耐。
母亲最后的日子是在省中医院度过的，父亲年纪大了，让父亲白天在医院陪伴，我和姐姐则是晚上轮流照看。我白天下班后就往杭州赶，第二天一早父亲来接班后我又匆匆赶往德清上班，这样轮流陪伴下来，我也是消瘦不少，但母亲在家就在，一切都心甘情愿地付出，只希望能留住母亲。但母亲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止痛药已经不起作用，时不时要进行抢救，我记得我最后一次晚上陪她，母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虽是无力说话，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哀怨和恐惧。她就这样看着我，我知道她内心的痛楚，她很留恋生命、留恋亲人，她觉得我们没照顾好她，一次手术把她推向了死的边缘。我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我觉得自己没好好尽孝，没有努力付出，才会导致母亲如此地哀怨和恐惧，她恐惧生命的尽头，她惧怕将要一个人去面对死亡。所以我和姐姐一直在书店、图书馆找寻相关临终关怀的书，但却是很遗憾，一直没能找到类似的书籍。可见10多年前这个市场非常地空缺，没有人关心关注过这个领域，其实到现在，这个领域也是一片空白，临终关怀的场所基本没有，大部分人都会在医院或者是在家里直接面对死亡。
2007年10月4日，一个永远刻骨铭心的日子，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在她耳边大声呼唤，看到母亲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淌下，也许那时候她还有神经上的感知，但手脚已逐渐冰冷，已经永远唤不回母亲了。母亲曾在临终前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父亲，同时她也放心不下姐姐，因为姐姐是一个个性上要求完美的人，这样生活会很累，希望我们姐妹俩能互帮互助、惺惺相惜。母亲这一生，操劳了一辈子，勤俭节约了一辈子，真正可以享福时，却招来了大病，她已无福享受人生。我替母亲惋惜，心疼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生，希望她在天堂安好。曾经看过一个影片，说是来到天堂的人，如果人间已无人挂念，这个人才真正地消亡，所以母亲您请放心，我们一直会记挂着您，我们也会让后代子孙记着您。今天也刚好是您小外孙的生日，在庆祝他生的同时心中也念着您。
感恩在那个期间为母亲努力付出过的人们，特别是父亲和姐姐，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他们心力憔过悴，在母亲面前装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样子，但一转头却是偷偷抹泪，那个时候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特别是姐姐，母亲走后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中而无法释怀。时间匆匆，一转眼已经是2022年，孩子们都已逐渐长大，他们对外婆的记忆仅有照片，所以我会以讲故事的方式来讲述母亲的过往，让孩子们在心中描绘出一位勤俭持家、热爱生活的亲切外婆。
过几天就是母亲节了，谨以此篇文章来怀念我的母亲。
您的女儿
记于2022年5月4日
大家还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