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相遇  又如何作别——六神磊磊

我们如何相遇 又如何作别——六神磊磊

2017-08-04    11'44''

主播: .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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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我们如何相遇 又如何作别 我经常想,我们喜欢武侠,到底是喜欢什么。 那里并不是极乐世界啊。那里物价很高,通讯很慢,姑娘很作,小伙不洗澡,杀人不当事,审案不直播。 但是 那个世界却又那么迷人,总有一些小的、酷酷的东西在致命地吸引我们。比如 他们的见面和作别。 “这位大侠,请问高姓大名?”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这是武侠世界里 最程式化、最老套的相遇和作别了,可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酷劲。 尤其是当我们回到庸碌的人间,发现有趣的陌生人 越来越少;当我们和人见面,握手,遇到男士湿腻腻的肥皂般的手,或是女士软塌塌的死蛇般的手时,就会更向往起酷酷的江湖来。 在那里,我们可以抱拳,拱手,说着好久不见、十分想念,或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是的,每一段精彩的武侠故事,都上演过迷人的相遇和作别。 一桌子菜,这边的大汉头也不抬,说道:“吃罢!”那边的瘦子说:“好!”这是江湖里的谁初遇了谁?答案是胡一刀和苗人凤。月夜之下,“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多蒙成全,侥幸安好。”这又是谁遇见了谁?答案是西门吹雪遇见叶孤城。 你可能要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打招呼么?不就是装高(重音)冷摆臭脸么? 不是的。你如果这样想,就太小看了江湖侠客的相遇。 我来讲两个侠客相遇的故事。 乾隆朝的时候,在洞庭湖畔白马寺镇,一个偏僻的村落里,一位刀客遇见了一位村女。 刀客上前问路。村女却说:“你去挑小半桶粪,加满清水,给我把这块花浇一浇。” 这真是一句疯话——我只是向你问路,怎么竟叫我浇花,将我当作你家雇工一般?没错,原著里金庸也是这么说的。 但刀客只略一迟疑,就去挑了粪,浇起花来。 他想的是:“这姑娘生得(二声)瘦弱,要挑这两大桶粪当真不易。我是一身力气的男子汉,便帮她挑一担粪又有何妨?” 这个刀客叫做胡斐,而这名村女就叫做程灵素。 另一个故事发生在元末,在安徽女山湖畔的蝴蝶谷,一个少年遇到了一个小姑娘。他们也素不相识。 “我快死了,求你送她去昆仑山找爸爸吧。”小姑娘的母亲说。少年点了点头:“好。” 这是一句傻话。昆仑山在数万里外,他两个孩子如何去得?没错,原著里金庸也是这么说的。 但少年答应了。他带着小女孩,真的跋涉万里,经历重重艰难险阻,在昆仑山找到了她父亲。 这位父亲打算好好感谢他:“你随我回去,我传你几门天下罕有敌手的功夫。” 这位父亲的武功很高,名震江湖,少年不是不知道。哪怕学到一招半式,也大有好处。 可少年却没有答应。 我说好了送你女儿的。既然送到了,那我就走了。 大家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个少年叫做张无忌,而那个少女就叫做杨不悔。 侠客们的相遇,常常是一个easy(衣贼)模式:既然送到了,那我就走了。   而今天我们的相遇,常常是一个hard(哈德)模式。握手之际,我们脸上堆欢,心里飞速盘算:他会求我什么?我能要他什么?人人都紧捂着自己的包裹,反复揣度着对方的动机,唯恐被他人觊觎 [jì yú]。 人人怀揣侠客梦,但人人一张路人脸。所以我们发现越来越难见到有趣的陌生人。 相遇和作别有很多种,最棒的无过于温暖一笑,急人之难,临去时挥一挥手,道声再见。 “既然送到了,那我就走了。”这大概是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