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开了 作者 贾振才
小时候在家乡见得最多的就是桐树。农历二月底三月初,整个村庄、整片田地,还有乡间小路,都被桐花包围着。颜色淡淡的花挂满枝头,像小姑娘娇羞的脸,偶有蜜蜂围绕。桐树下,小麦绿油油的,小草软绵绵的,连土都变得松软起来。
桐花开了,燕子来了,黄鹂叫了,春意浓了。男孩子爬上高大的桐树,把带着花的枝扔下来,树下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把花塞进嘴里,有的叫“好甜啊!”有的叫“好苦啊!”那时的我很瘦,像根麻秆儿,但爬树异常溜,我能爬到树的最高处去摘桐花。每次把桐花含到嘴里,嘴里总是涩涩的,甜中透着点儿苦。那段时间,鼻孔和嘴里吐出的气儿都是满满的桐花的香。
树上有桐花开,树下也落有很多桐花。孩子们把桐花放在手中猛地一拍,桐花就“啪”地炸开;把桐花放在脚下跺,声响会更大。女孩子大多会把桐花做成一个花环套在头上,花环下的她们质朴纯洁。心灵手巧的女孩儿则用桐花五瓣形的花托做成手镯,戴在手上,能美上好几天。
桐花是会落的,落时没有人刻意去珍惜,因为这些花太普通太平凡了。我曾经仔细看过桐花落地的情景:微风时,花会像蝴蝶一样斜斜地旋着弧线落下;风再大些,桐花飘飞得像孩子们的风筝,起起伏伏久久不肯落地;下雨时,桐花会落得很快,雨把整树的花都打湿了,在雨水的浸泡下,花鼓鼓囊囊的,香味会更浓。花落下后会很快变黄脏污,不久就融化在春天的泥土里。
小时候,我经常和父亲一起下地干活,回家那刻是最美的。走在月下,春风轻轻地吹,月光柔柔地洒,桐花浓浓地开,好像走在画里,又好像走在梦里。月光下的桐花,蒙蒙的,浓浓的,花上泛着丝丝洁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会儿浓一会儿淡,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月光也被桐花染香了。如果趴在地上闻桐香的影子,那影子也有浓浓的桐花香呢。
眼下,家乡的桐花也该开了吧。树上还有男孩吗?树下还有戴桐花花环的女孩吗?春雨中还有吮吸桐花蜜的笑脸吗?童年走了,父母也走了,他们都像桐花一样与故乡的泥土融在了一起。远在异地的我,感到家乡那幽幽的、淡淡的、甜中稍微带着点儿苦的桐花香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