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各种传闻满天飞。有的说纽约要封城,有的说有军队要进驻……奇怪的是,大家都不会直接相信电视上的消息,更喜欢相信小道消息。各种群里的一张图片,可能比电视里权威人物的长篇大论,更容易获得人们的传播和信任。
昨天和今天,我两次驱车去布鲁克林,观感有所不同。高速路上的显示屏上,非常醒目的写着:stay home, stop the spread! 号召大家都待在家里,停止扩散。路上车还是很多。我因为路不熟悉,车速又快(新租的这辆车实在是太好使了),没有及时拐弯,直接过了桥进了曼哈顿。不过没关系,我顺便看看街景吧。
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比平时少了九成。偶有花树盛开,一树粉色跃入眼帘,让人心下一喜。这里的房子太多,树太少。戴口罩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听说这次华人感染率相当低,大概五百个病人中有一个华人,相当大的程度上是得益于华人的危机意识和早早不顾别人白眼戴口罩吧。
可是,布鲁克林的小街上,照样是悠闲放松的。远望公园附近的这个居民区,华人很少,各色人等或遛狗,或遛娃,或坐在门前台阶上抽烟,给人的感觉是在度假,而不是禁足。
这就是民族差异吧。
今天,纽约州确认的感染人数已经超过两万了。我们无意中又待在了美国疫情感染最严重的地区。听说现在回国等于是不爱国,是“公害”。那我们就踏实地待着吧,别回去添乱。
春天有着自己的步调,她仍然不紧不慢地来了。
在居住区里散步,我最喜欢的就是欣赏各家各户的花园。这里的居民家家的花园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各有千秋。前院,是展示给大家的,所以都精心设计;后院是自己家人活动的区域,以实用和个性为主。
从前院就基本上能看出屋主的个性。有的屋主爱花,前院会有早春即盛开的玉兰、樱花。有的屋主显然不喜欢被大树掩映的感觉,前院只有低矮的植物和草坪;还有一家人,前院有一棵美丽的大树,他们为了突出它,专门为它打灯,旁边不许有其他高大的树木来削弱它的高大。效果确实也很好。
我在自己的后院转了好多圈,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拥有珍稀植物的“富翁”。虽然在国内的时候,也认真打理过一个庭园,可是对这个院子的植物,尤其是没有叶子的状态下,有一些我真地认不出来它们是什么。
南边的灌木下有细细的草叶长了出来,这个我认得:野韭菜,掐了几根儿放在了汤里,味道不错!地上星星点点萌出的小圆片我也认出来了,那是多肉。
可是,那每隔不远就有一丛的灌木,枝干发白,究竟是什么呢?纽约的绣球花夏天的时候开得又大又美,我常常在路边驻足,为别人家的植物而陶醉。而这一丛丛的,下面也有干枯的绣球花头,难道就是我最爱的绣球花吗?我不敢想像会有这样的幸运,使劲按捺住想要去打听一下的心情。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应该是有机会知道答案的。阿弥陀佛,拜托一定要是绣球花哟!
我是时常有贼心的,这个贼心只针对植物而生。
我们去附近的一个历史保护区公园远足。到这里真切地体会到了地广人稀的含义。广阔的草坪,遥远的地平线,原始森林。林下有一簇簇野生的水仙花,已经零星地开放了。在户外活动,却又能与人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在疫情期间这是最好的去处。自从那天我和叩叩一起闯到这个公园里来,我们在很短的时间里来了四五次。
一想到我至今还没有一朵花开的后院,我看水仙花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仔细打量那片花里,哪一丛最健壮,哪一丛花下的土看起来最松软,哪一丛差不多藏在树后,挖掉了不易被人发现。
我打算下次再来的时候挖几丛回去。一想到以后每年的早春,这宿根的水仙花第一个绽放在我的花园,我的决心就更大了。
先生帮我用塑料袋装了工具,放进了我的背包里。闺女这次一起去公园,快要走到水仙那里了,她说,这是国家财产,你这么干是犯法的。
我说,别人家里都长着呢,还不是从野外挖回去的?
别人犯法你就也要犯法吗?
……
我眼巴巴地看着与水仙花失之交臂。背包里的“做案工具”,我每迈一步它都拍一下我的背,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我贼心荡漾又不敢当着儿女的面动手,真是痛苦啊。为了缓解这种痛苦,我打算过几天单独出来一次。
……
昨天阳光极好。我的咳嗽也好了大半。两周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神清气朗。
搬了椅子坐在阳光下,想起了顾城的几句诗: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
三月下旬了,长岛竟然飘起了雪。
阳光灿烂的时候,我想像不出来会有不幸;雪花飞舞的时候,我想像不出来会有病毒。
雪花直接变成了雨,大雨冲刷着一切。
在这个湿润的早春,没有理由不憧憬一个好年景。
——202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