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子庙
文/碑林路人
第一眼看见贝子庙的时候,我以为是在梦里。
那天,我在草原上迷了路,天黑时,我依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草原的夜很黑,很长很长的路上看不见一丝亮光。驱车在这样的路上行走,仿佛走在尘间与尘外的边缘。
我本是寻梦之人,我并不知道梦的距离与我的远近,但我喜欢体验生命行走在路途之中的感觉。
当我以为这一夜,再也走不出这茫茫草原的时候,我看见了贝子庙的灯光。那些微弱的灯光在草原漆黑的夜里,显得那么温暖,那么充满希望。
贝子庙在额尔敦敖包山的南坡,暗黄色的霓虹灯在很遥远的地方,就已经将整个广场、殿堂、和庙宇,以及通往山顶的石阶勾勒出来。我沿着灯光行走,像是走着心路必须行进的旅程。
我无法形容贝子庙在这个时候的神圣与庄严,只是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心在瞬间沉静了下来。夜是圣洁的使者,她洗去了所有的尘埃与繁华,让心与周围的世界,在此刻变的宁静而深远。
我像一个虔诚的朝拜者,沿着贝子庙的灯光一步步走来。肃静的夜让古老的庙宇有了几许沧桑,几许神秘。草原的风吹动着蒙古包前旗杆上的经幡,和殿堂檐角的铜铃,让心在宁静的同时又有了些许的彷徨。
月离我很近,月光倾泻在身上,像佛的手轻轻地抚摸过我的身体,我的心仿佛在一瞬间蜕掉了所有岁月的疼痛,没有什么可以让生命在这样宁静的夜里拒绝接受禅意的洗涤。
原来,压在心头的并不是无法忘却的疼痛,而是无法超越的那些俗尘过往。
沿着石阶一步步前行,山的尽头是十三座大小不一的敖包,数不尽的经幡五颜六色地挂在敖包的四周,象是虔诚的路标,又象是引领尘世归途的旗帜。
我跪在山顶的铜鼎香炉前,静静地叩头,那些在夜风里飘舞着的经幡,仿佛在接受我的膜拜,聆听着我的絮语。夜,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空旷的世界,除了我没有行人。我轻启心门,让干净的风淡定从容地从心头拂过,无法逃离红尘的羁绊,就让尘外的风短暂地走过吧。曾经背负在身上的那些忧伤,无助与失意,在这样无尘的境界里会随着时间遗落,褪色。
这一夜,我在梦里走到了天堂,我看见了菩提花开。
天微亮的时候,我又一次来到了贝子庙的山顶。这时候的贝子庙有了与昨夜完全不同的感觉,干净的山路上,有了朝拜的人们叩首的痕迹,被露水打湿的香炉前,又有了新挂在那儿的彩色经幡。
所有的祈愿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默许,只有佛懂得人间有多少孽缘,就会有多少在佛前叩首的人,我也叩首,但我并不知佛会渡我,还是我自有宿命。也许,佛不过是笑看人间轮回,任由缘起缘灭。而我们又如何能蜕去与生俱来的一副俗胎凡骨。
抬头望天,那些与经幡一起沐浴在阳光里的花,正淡然地盛开,花是幸福的,因为它们始终懂得,万物皆有定数,一切随缘。
记忆是缘的开始,怀念便是尘缘未尽。
贝子庙的白天与黑夜,尽管早已远离,但我依然寻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