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挪威】勃·洛芬宁根父爱
《读者》2019-09-01
我周围,依然是漆黑一片的夜,这时,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溜进屋的一丝光亮照在穿着睡裤的细腿上。有人正在鸭绒被下小心地摸索,接着一只小手悄悄伸了过来。
“爸爸,”一声低唤似从远处传来,“爸爸,您醒了吗?”
“不知道。”我睡意朦胧地咕哝着。不过,我还是感到了夜色在渐渐消融。黑黑的夜,有时,心中会腾起一阵对未来的忧虑。
“爸爸,您是我的朋友,对吗?”
“那还用说!”我打着呵欠,感到既快乐又恼人。
“爸爸,您知道刚才我梦见了什么吗?”
“不知道。”
“我梦见我们都坐在我们的纸飞机上,飞过屋脊,飞到遥远的海上。天很黑,只见星星在闪光。但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您跟我在一块。爸爸,您也怕过吗?”
“当然怕过。”
“很怕很怕吗?”
“很怕很怕。”
“我也很怕呀——当我们坐在那飞机上时——哦,不,不在那时,而在之后,当我醒来时——那时,我才很怕很怕!”
“你怕什么?”
“我怕您不在床上了。”
“我当然在床上。我还能去哪里呢?”
“在飞机上。因为您开飞机走了,而我坐在一颗星星上。接着我就想您,一直在想。所以我一定得过来看看您究竟是否还在这儿。”
“看,我就在这儿,那只是一个梦罢了。”
“爸爸,您在床上还能待多久?”
“呆不长了,我可不能整天待在床上呀!”
“为什么?”
“你知道,我——”
“不行。因为您说过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不能分开,得永远在一块!”
“我懂,可爸爸还得去上班呀。”
“不!”
“你也还得去幼儿园哩。”
“我不去!”
“当然你要去!想一想吧,在幼儿园里你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那么多好朋友,对吗?”
“不错,倒有些朋友,不过,世界上我只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你指的是我吧?”
“是喽!爸爸,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一块去乡下吗?那时我们倒是从早到晚一直在一起,是吗?”
“没错。”
“真希望一直如此——因为那时候您不像现在这么忙。记得我们找不到的那支箭吗?”
“但我们发现了两只小松鼠,它们紧紧地靠在一起躺着。”
“它们也是朋友,对吗?”
“是的,它们肯定是朋友。”
“让我紧靠着您躺一会儿吧,爸爸,只躺一小会儿。”
“行,小鬼,上床吧!”
“爸爸,把我抱紧——这样我才感到我们是朋友。好,真好。爸爸,给我念点什么吧,只念一会儿。”
“可惜时间不多。现在几点了?”
“表有啥用!朋友是从来不看表的——不必去上班、开会,也不必去幼儿园或上牙医那儿去。”
“那么,你认为朋友该干些什么事呢?”
“在树顶上盖房。爬上绳梯,把食物和覆盆子酱抬到树上去吃。还可以轮换着读故事。爸爸,您能给我念上一会儿《三个强盗》吗?”
“行啊,不过不能从头到尾了,好吗?”
“呱呱叫!爸爸,今天在办公室里,您能再为我做几只纸飞机吗?”
“我想可以的。”
“爸爸,他们会生气吗?”
“谁?”
“办公室里您的同事们。”
“不,不会生气,他们只会惊讶地瞅瞅。”
“问他们想不想试坐一下飞机!您可以将飞机开到窗外去!这样,他们也会愿意跟您交朋友啦!”
“真是好主意!”
“现在我想上幼儿园去了,爸爸,因为当我回家时,您也会马上到家的,是吗?”
“当然喽。我不会叫你久等的。”
“爸爸,想一想那些没有朋友的人吧。”
“我眼下正在想哩,朋友!去把那本书拿来吧,起床前我们可以读上两页。”
“轰轰!我是一架飞机!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飞机!轰轰!”
爸爸的朋友张开穿着睡衣的双臂,就像飞机伸出短短的机翼似的,他奔进另一间房子,一会儿,他带着那本书回来了。清晨,两个好友头靠着头,就像夏天的那两只小松鼠一样。
“三个强盗偷偷开始行动了……”
此时此刻,世上所有的钟表都停住不走了。
(【挪威】勃·洛芬宁根唐若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