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正月记忆
宸 父
‘’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清代诗人黄景仁的《凤城新年词》,道出了旧时过年的质朴、传统、休闲的味儿。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将所有的活计束之高阁,尽享着一年中宝贵的清闲。而今,人们似乎对春节这一传统节日缺少了敬重与虔诚,把松弛过成了一种紧张和压力,不知如何去寻找那种纯朴诱人的年味儿了。
旧时过年对大人和小孩来说,那真是一种纯粹而热烈的盼望。有钱也好,没钱也罢,心里都装着满满的希望。我记得幼年时,一进腊月门,连田野里都能嗅到年味儿:地里早没了人们忙碌的身影,一堆堆码放整齐的玉米杆、一块块整理过的田地,抑或遇下雪的天气时,田野里更是弥漫着浓郁的年的气息。从田边路过,便知春节已至,春天已至,新年的讯息很自然的走入人们心里。
一年之计在于春,邻里家院,人们早早地开始互动交流着置办年货的计划和新一年的打算。那时,我家院子里比较热闹。父亲能写对子,也会理发。于是,我家里便早早地买了墨汁、红纸、磨好理发的推子,准备为民服务。有家境好一点的人,来时手里带两张红纸,或带一点自家炸的油糕、三两个蒸馍、一斤或半斤软米面等等之类的,算是对父亲的答谢;家境不好的总要等到最后才踟蹰而来,笑容里含着歉意,拿着春联,欣然而归。村里有一两户特困的人家,父亲每年都把写好的对联让我给送去,顺便捎上点豆腐、米面或别的什么年货。忙完了村里的事,父亲才写自家的对联。我最爱干的是割红纸、磨墨汁等打下手的工作。父亲写一个字,我把纸往外拉一点,最后看着铺在地上、炕上的鲜红的对联,散发着浓浓的墨香和喜庆气氛,我满心都是成就感。在以后的几天或更长的时间里,我都被这种墨香的兴奋和成就感填充着。这也是我最早接受传统文化的启蒙形式之一,至今都值得纪念。
大年初一,孩子们比谁都起的早,村院上空早早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嬉闹声。我的过年衣服,是一件新上衣或一条新裤子,那时浑身上下全新的绝然没有。压岁钱是一块或五块。
父亲是个准无神论者,对虚无的诸神心存敬意,却无实际贡奉行动。我家每年只祭祖,不祭神。我至今仍承袭着这一习惯。其实,农家对诸神的祭献崇敬,无非是祈愿来年风调雨顺,庄稼多一点收成,贡祭形式无非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大年初一,母亲一大早就煮好了饺子,父亲神色凝重地穿戴整齐,也要求我们穿戴整齐。我和大哥学着父亲,迈着方步在祖先的神位前庄严肃穆的磕头祭拜。在这过程中如果有人高声说话或嬉笑,会遭到父亲的训斥。祭祖结束之后,同宗同族内挨家挨户小的给大的拜年。同时要把自家祭奠过的饺子互换品尝,以增进同宗各家间的感情。拜年是男人的专利,家中女人是不磕头拜年的。
元宵节,是对春节的一个总结。每年县城都举办热闹的社火活动,把过年的气氛推向了又一个高潮。十五这一天,县城大街小巷都挤满了看‘’红火‘’的人们。演出内容古朴而丰富,地方特色浓郁,有扭秧歌、踩高跷、划旱船、骑毛驴、抬阁、二鬼摔跤、放铁炮,西游记、三国等戏曲人物,手拿烟袋锅,头上插一朵大红花逗人的老媒婆、过花车、猜灯谜等等。 边远山村的人们选择这一天进城,并不完全为看‘’红火‘’,而是要置办新一年计划中重要事件的用度,比如婚丧嫁娶或农事所需的用物。有的则把这一天当作相亲的吉日。我家族中多人都是在这一天相亲成功,相扶到老。十五一过,一切便归于平常。
春节期间,放下一年的劳顿,享受难得的休闲,走亲访友,沟通感情,既是对劳碌了一年身心的休整,又是对来年生活进行规划的良机,更是延袭和传承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良机。艰苦奋斗、勤劳勇敢、合家团圆、尊老尽孝等,这些优秀传统和礼仪,教化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成为淀积在中华民族血液中的本色。
年年岁岁春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随着社会和时代的发展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显得愈加迫切。现如今,格式化的现代生活,使人们承受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在纷繁快速的时代发展中,人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眼下又是春节,我不禁深深地怀念起以前古朴、浓情、闲适的年味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