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年怕中秋,月怕半,星期就怕第四天。今天是八月十三了。
也就是说,曦的父亲逝世已过头周年了,他的药铺开业也快一年了。这天
集上的人很多很多,他也很忙很忙,可雨红又来偷看曦了。她除了和以前
那样认真和痴情外,还发现他的中药不多了,她估计,他得马上采药了,
且有一味中药,只有老爷山才有。也就是说,今天下午,最迟就是明天,
曦必须在老爷山采药了。
果然,这天下午,曦去老爷山采药了。还有许多人家的大大小小的孩子,
有的在打枣,有的在捉蝎子,有的在摘野木胡李,最有幸的是能摘到张瓜。
张瓜如蜜甜,要摘是很难,它本来稀有,又长在悬崖峭壁上,摘它时抓其
藤,攀悬崖,只有勇者可为之。真巧,曦在挖药时听有人喊:“摘张瓜了,
摘张瓜了。”看见者不一定能摘下来;能摘下来的不一定能见。见者一喊,
摘者便来,曦急急而去将张瓜摘了下来,人们一片欢呼。
这时老爷山对面的榆树岭上传来了歌声。
榆树岭和老爷山本一脉相连。老爷山像一个很大很大的葫芦,从山峰
中突了出来,逼着马兰滩河水绕那葫芦头一转,向南的河水折向东边的龙
嘴湾流去。老爷山和榆树岭相连,榆树岭之山峰又从东边把河水拦挡。河
水再折向南流和荆川河相汇,一泻南去。就这样,老爷山和榆树岭就既一
脉相连又隔河相望,往来很远,相望又难及。老爷山是马兰滩人的活动场
所,而榆树岭是两岔河人活动的场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农业学大寨,
打开岭子山,堵住龙嘴湾,水才不走这里了。
“七月里的张瓜哟——”榆树岭传来了一串清脆的女高音,并有琴声
相伴,这说明两岔河村开始挑战了。雨红边弹边唱。
“嗨!八月里的炸。”老爷山这边曦也弹起瑟来,许多粗犷的男声对
唱了起来。曦听到了,这不是有二月二那蛋蛋娃的声音吗?两岔河只有冉
先生的女儿才会弹琴呢。就是她,没错。
“炸得哟——炸得哟——红哟——红哈哈。”榆树岭那边对唱了。雨
红领头,许多女的对唱。
“嗨!咋炸得——哟,炸得——红哈哈。”老爷山这边曦等人在唱。
“哥哥哟——你给——妹妹——去摘它——”榆树岭那边雨红等唱着。
声更高、更脆了。“妹妹哟——哥给你——摘下了它。”老爷山这边,男的对唱。他们
的声比那边更高、更雄壮了。
“哥哥哟——妹妹都——尝了它。”女的对唱。榆树岭的满山遍野的
人都唱了起来。她们越唱越起劲。
“妹妹你——没尝味道——咋——”老爷山这边,曦领唱着。
“甜甜——蜜蜜——美咋啦——”榆树岭那边,雨红领唱。
“妹妹——哥哥——也想吃它——”老爷山这边,曦领唱着。
“哥哥——妹妹——给哥留下——”榆树岭那边,雨红领唱。
“哥哥——给妹妹——多摘它——”老爷山这边,曦还在领唱。
“七月里的张瓜哟——”女的对唱。两岔河村里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嗨!八月里的炸——”男的对唱。马兰滩满山遍野的人都唱了起来。
“炸得哟——红哟——红哈哈。”女的对唱。两岔河的山山水水也唱
了起来。
“嗨!炸得哟——红哟——红哈哈——”老爷山这边曦在领唱。
“张瓜哟——长在哟——崖凹凹。”榆树岭雨红领唱,两岔河全村人
唱起来了。
“嗨!崖凹凹——”老爷山这边曦领唱。马兰滩的村里人还跟着唱了
起来。
“拽住——蔓蔓哟——去摘它。”女的对唱。
“哥哥我——用力——摘呀——去摘它。”老爷山这边曦领唱着。
“哥哥哟——你摘着——摘着——我就——舒坦啦。”榆树岭上的女
娃羞答答地在唱。这时,似乎榆树岭上的白云都变红了。
“七月里的张瓜哟——八月里的炸。”女的领唱。榆树岭的燕子领着
小鸟也唱了起来。
“嗨!八月里的炸。”男的随唱。
“炸得哟——红哟——红哈哈。”女的领唱。榆树岭上的小姑娘开始
翩翩起舞了。
“嗨!红哈哈。”男的随唱。
“你把它摘啦,没摘啦。”女的领唱。榆树岭上的大小姑娘开始边唱
边翩翩起舞了。
“嗨!摘啦,摘啦,都摘啦。”男的随唱。
“七月里的张瓜哟——八月里的炸。”女的领唱。榆树岭上的蝴蝶也
跟着雨红跳了起来。“嗨!八月里的炸。”男的随唱。
“炸得哟——红哟——红哈哈。”女的领唱。榆树岭上的鸟、蝶都飞
到了老爷山了。
“嗨!红哈哈。”男的随唱。
“摘它哟——没尝味道。”女的领唱。姑娘的心飞到老爷山的小伙儿
的怀抱里了。
“嗨!蜜甜,蜜甜,蜜蜜甜。”男的随唱。老爷山的小伙乐得蹦了起来。
这就是马兰滩的二人转。在这曲民歌中,有山区放牛娃采果的真实过
程,而那真情实意尽在兴、比之中。
这天下午,是雨红约姑娘们到这里来的。开始雨红低唱,慢慢地她们
就都跟着高唱。对面老爷山上对唱着她们也就唱了起来。他们唱了许许多
多,以开心解烦为满足。此时,他们也唱得满足了,也过瘾了,也累了。
这时夜幕降临,榆树岭上的姑娘们挎着竹篮子,采着野花儿,拾着地软,
欢蹦乱跳地很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