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雨红只恨天黑得太早,她还没唱够,因为她永远也唱不够。她是在
给曦唱的,她在用她的心给他唱,甚至想用她的命给他唱。她在唱她是张瓜,
让曦来摘她,她为曦炸得红哈哈。她是曦的瓜,曦摘她不摘她,她都要为
他留下。别人唱是当作顺口溜唱,可她满怀激情地唱,她热泪盈眶地唱。
可曦呀!你可听到了吗?今天下午,你在老爷山呀!你分明在老爷山。听
到你领唱的第一声,就知道是你的声。那不是和二月二的音带一样嘛。若
没听到,我还想给你再唱;若听到了,我还想给你再唱。可这天黑得太早了,
人们都走了,这里荒郊野外,太寂寞太可怕了。她恋恋不舍地回家了。
老爷山那边的小伙子也回去了。曦明天无药可卖了,他想借月光采药,
可月亮还没出来。他坐在背笼上想着今天下午的歌,那是那个叫蛋蛋娃的
领头唱的,那琴也是她弹的,因在马兰滩这个地方,女的只有她才会弹琴。
蛋蛋娃呀,蛋蛋娃!你我本一见钟情,你太美了,我也喜欢你呀!可我在
小时候就被雨红那离娘的哭声所打动,我怜悯她呀!我喜欢她,我还要找
她。他本想再弹一曲,可想到这里,他就不弹了。他想着想着月亮就出来了,
他就开始挖药了。
雨红恋恋不舍地慢慢向回走着。月亮出来了,她听到了对面那边传来
䦆头声。曦还没回去吗?她又拿起了琴弹了起来。这次她弹的是正月初二
演出中的《藏舟》。
老爷山那边,曦听到她的琴声,想起正月初二演出时的掌声。他又弹起了瑟。琴瑟和鸣,楚楚动人,他俩又唱了起来。
雨红在情意中如痴如醉,曦也在如痴如醉中。一曲弹了雨红还弹了一
曲。但瑟没音了,这不是正月初二的冷眼吗?这不是蛋蛋娃和雨红两个名
字的误会吗?她气得想哭,可哭又有啥用呢?她在高喊:“我就是雨红呀!
我不是蛋蛋娃呀!”可那声音却被风刮跑了,曦并没有听到。此时她只有
借助琴声了,她再弹了一曲《游西湖》中的鬼怨慧娘的吹火:“仇恨悠悠
三千丈……”悲愤、凄凉的秦腔和着仲秋的凉风,在榆树岭,不!在两岔河,
甚至在马兰滩的上空,丝丝缕缕的,像幽灵在悠悠荡荡。雨红边哭边唱边
回家。
又在继续挖药的曦听到了这段唱。他想,自己从正月初二到现在,已
两次伤了蛋蛋娃的心。爱之越深,恨之越深,他必须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必须找到那个去河南的女人,找不到再给她做答复。可他若找不到那个
人呢?“蛋蛋娃,你还等着我吗?”生意太忙了,他啥时找人呢?他认为,
现在他们还小,应以事业为重,等以后再说吧。
好景不长,如意堂的生意红火了两年。两年后的六月初一这天,曦要
去为一个人割瘤子,他刚进门,人就断了气,这病人的家属和亲戚将门把
严,手持菜刀、斧头、棍棒,气势汹汹地向他逼来索命。
曦是习武之人,把他们根本放不到眼里,但见他们有丧事在身,只招
架不还手,忍让为先。他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从厕所的后檐沟翻墙而逃。
谁知他刚要出村口,对面唯一的路口走来了约十五六个随人情的人。
“表哥,快拦住这人,他害死了你舅。”被称为表哥的一伙人立即横
在路上成了人墙。
“你舅不是我害的,我是看病的先生,一进门,你舅就没气了。”曦
停下来向他们解释。
“快把他逮住,你舅是他害死的。”听了后面追赶人的话。曦跳到黄
河也洗不清了,他们明明是在讹人。
这些人听说曦害死了他舅,不容分说地动手打了起来。
曦从小习武,这十几个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时三刻被他打得东倒西
歪、落花流水。谁知不慎将一人打得昏倒在地,曦逃回。
当天有朋友连夜赶到,说是昏倒之人已死。此人是周狗娃的远房小舅
子。曦和大家都知道,周狗娃,号称周营长,有三四百杆子枪,是北霸天。
自己虽有功夫,但毕竟不是三四百人武装的对手。况且弄不好还要连累乡
亲。曦将母亲安排到姐姐家中。连夜翻东莽岭去桔荔一个表叔家中藏身。第二天,周狗娃亲自带领人马扑到如意堂,见人已逃,就砸了如意堂
的招牌。进门一看,全是自己不用的草药,耀武扬威而去。
就在这天,雨红见周狗娃砸了如意堂,就想找到曦告诉他,一起逃走。
但却遭父母的反对。
从此曦只有隐姓埋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