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立秋了。人常说:“早上立了秋,晚上凉飕飕。”中午固然热,
但早上和晚上就凉快了许多。雨红高中毕业就要考大学了。
第二天,雨红女扮男装去莽都考大学了。然而,这次考试却给冉家带
来了灾难。
这天,她们全家起来得很早。母亲忙着给雨红包饺子饯行,父亲忙着
给雨红准备行李。雨红将她的头发盘在帽子中,腰中系紧了腰带,腿上扎
上裹带,脚上穿上了麻鞋。雨红对着镜子一看,自己不是假小子而是真小
子。她竟像曦了,只是眼眉太柳太弯,脸没有他方,额头没有他宽,身材
没有他魁梧。她是一位俊俏的小伙儿,而他是一位魁梧的小伙儿。冉先生
看着女儿的一身打扮,悲喜交集。悲着,如今世道太乱,女儿出门还要女
扮男装;喜的是,民国初立,女儿能像男儿一样进洋学堂,能上大学了,
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女才子,圆他一个才子梦了。
天麻麻亮了,冉夫人把父女俩送到村口。一阵阵凉风,一层层马车后的滚滚尘土带着父女俩出发。雨红的心早已飞向莽都,她看着身边的父亲,
要是张曦多好啊!张曦高中毕业,父亲逝世,就不能继续深造了。不然,
他们俩同时考大学,该有多好呀!现在同坐此车,又该多好呀!绕过二龙
山的山垭,再下一个很小的斜坡,就到了莽坪公路。
“该下车了。”车夫的一声,把雨红从联想中唤回。父女下车后,冉
先生看着女儿坐上汽车,再三说:“在莽都,莫停留,不是咱没钱,只是
世道乱。”女儿说:“记下了,父亲放心。”
雨红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坐汽车,
也是第一次上莽都。
这高高的莽岭,
她还是小时站在老虎山上看它,它逶迤、高大,总是裹着雾蒙蒙的白纱,
头上笼罩着浓浓的白云。
车终于翻过了莽岭,与莽南告别了,不多时就到了莽岭峡谷。这峡谷
之地被六七米宽的车路和河床平分。山向前躬着身,将路和河床揣在怀中。
河床全是石头,山溪在石上流,这声音自然清脆了许多。这里的石头十分
特殊,不方也不圆,不黄也不青。它凸凹不平,却满身无庎,它还有许多
是三棱锥或多棱锥,直直竖立着,似随时要向人刺来。两岸山峰似在亲嘴,
只差一线之距了就是够不着,这里就是一条天然的隧洞。太阳光从山隙中
洒下,洞顶只是一米阳光,这里是一线天。天晴像阴,天阴如傍晚。黑黑
的峡谷太小了,太小了,山溪也太小了,太小了。窄窄的峡谷好像把车也
挤得很扁了,人们在车上压抑得大气不出。可车声、水声在峡谷回荡着,
飘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