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有四季,三十六岁以前都是我的春天。
那年的一开始,我依旧象春天里的花儿一样忙着怒放。我飞奔在各个GPS点之间:徒步在世界海拔最高的沙漠,探访漓江的源头,穿越长白山的峡谷,在长江中下游关注水资源,去南方掏我的石头。。。还有许多今年实施的项目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攀登台湾的山峰,去尼泊尔深度徒步,几个知名品牌的产品拍摄方案,当然了还有访问爱丁堡大学。但这一切突然咔嗒一声噶然截止。
那天就是7月21日,
北京的雨一直在下,傍晚时分我躺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把一个视频的尾巴剪完。老婆和妈妈正在准备烤披萨。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开始工作,突然后背正心如刀绞般疼痛,接着前胸也开始疼痛,老婆从厨房出来企图扶我回沙发上躺着,但很艰难,因为我的右脚这瞬间已经发麻,无法用力。她一边搀扶着我,一边喊母亲赶快打120。最初的时候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十几分钟后120的车就到门口了,这时候我的疼痛感依旧强烈,但右脚已经感觉不到麻木了——它已完全没有了知觉。我被抬上了救护车,真考验才刚开始。
被抬上救护车之后,我就迷迷糊糊了,接下来的事情是老婆后来慢慢告诉我的。在救护车上我开始接受抢救,他们认为是心梗,很快我们就到了武警总医院,医院医师经验更丰富设备也更多,一位医师发现我的左右脉压差不一样,立刻去联系ct室能否做增强ct,一切都在抢分秒。强ct结果出来了,医师的判断是正确的,不是心梗,是近心主动脉夹层。我的主动脉内壁撕裂,从升主动脉一直撕到了降主动脉。值班医师立刻停止了心梗治疗方案,并告诉我老婆武警总医院做不了这个心外科手术,北京只有两家医院可以:阜外和安贞。要立刻联系对方医院接收,并办理转院,老婆一边打999和120,一边联系医院,一边翻我的手机通讯录找我的朋友。只能说是上天神奇的给了我一个留在人间的机会,第一辆救护车到我家只要了十几分钟,并且很快就送我到了医院。如此的顺畅,一点儿都不象下雨的北京周末。武警总医院没有误症,给了我正确的药物及处理,为抢救手术争取了时间。。。当我老婆再次联系转院的救护车时,120说最近的两辆一辆在通州一辆堵在机场高速。999的最近在鲁谷,但是被水泡了,一启动就熄火。(一个月后我才知道七月的那天,人们把它简称"721" ,那一天北京下了场60年一遇的大雨。)
一个女人独自面对苍茫的帝都雨夜,灯火辉煌的万千广厦下破烂的下水道,下场雨北京城就全城瘫痪;一个半昏迷状态下的男人躺在旁边。救护车的事情只能继续等着消息,老婆翻着我的手机通讯录,其中有几位是平时我经常提起的,大多都是经常一起打球喝酒拍片的鸟友。三个小时过去了,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医院基本联系好了,120和999还是过不来,电话打过去120说最近有一辆在玉泉路(离医院很近了),虽然救护车可以过但是满路都是堵死了的小车。救护车无法前行,而私人救护车听说是主动脉夹层病人,都不接这个活儿。没有办法了,情急之下值班大夫拨通了电话,他向电话那头的人称呼“首长”。首长特批了一辆武警救护车,很快一位武警小战士就把车开过来了,医师随车护送。老婆拨打着电话查路况,交警说长安街是通的。武警小战士为了更多争取时间,决定走阜石路,很快我们就到达了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到达阜外的时候, 几位朋友已提前到医院了, 云里飞、阿加西、绿茶, 后来动动帅也来了。兄弟们忙前忙后, 当时在做术前准备, 需要3包血小板, 还差两包。更重要的是我的主动脉夹层需要一个非常长的象鼻支架,要找到合适我用的。一切都在与飞奔的时间在赛跑,我的生命靠药物维持不了多久。
云里飞准备回家煮粥, 阿加西拿来了冰糖雪梨。术前准备,晚上2点我就不能喝水与进食了。第二天, 黑鹳、夜行者、阿紫、大猫、老枪、晓白也赶了过来。黑鹳说:我们第二天在手术室前看到的女人疲惫、无力,甚至带着恐慌,就在和我们交谈的时候眼睛也没离开过手术室的门,旁边是乖乖的、安静的毛毛。。。云里飞在说在接到黑鹳电话时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非常着急, 都带着乡音, “这是什么骚扰电话啊,我差点就挂机了”,这时候听清楚了“我是老万!”。。。谢谢了!兄弟姐妹们陪着我老婆陪着我渡过难熬的时间。
次日上午准备手术了, 我又跟老婆重复了两遍因我的突发病情而耽误的事情需要告知对方做应急处理:给杨婧打电话,说视频没修改完赶快找人做完,别耽误了会议。给曾梅打电话,新闻发布会我出席不了了。给田牛牛打电话,台湾要准备新摄影师。给橘树打电话贵阳会议我去不了。十一点到了,家人和朋友把我交给了医生。第一次的手术做了10多个小时,出来后及时发现手术的血管针眼渗血。我又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又经历了10多个小时的手术。突发的疾病与连续的长时间手术对我的身体造成了巨大冲击,我想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象卫国战争一样不懈的努力着,用它们的质量换回这个集体的生命。(后来我称体重,这一下我就轻了近50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