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相依为命 更加珍惜亲情
爹没的那年我7岁,姐姐最大16岁,大哥13岁,二哥10岁,老四、老五最小,他俩是双胞胎,仅仅3岁。
爹是年初就病故在后套,我们是到了年底才知道。
在这一年中,日子过的可能也很艰辛,但我们都有个盼头,因为爹说好,落了脚,就来接我们到后套。所以,也没感觉到有多么煎熬,每天只盼望着日头能快快行走。
可当知道爹确实永远离开我们这一不幸的事实后,真是慌了神,全家人哭成一团,妈更是哭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但为了我们这几个未成年的娃子,妈在大悲之后,很快镇定。
左邻右舍到家安慰,户家老小帮着给我们找出路、出主意,当然也有凑热闹的,可能还有乘机捞好处的,是不是还有幸灾乐祸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李德斜子跳出来,他要做主把妈给卖了,或者把老四、老五给卖了,他说这样可以维持我们全家人的生活。
他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一来就跟妈说:婶娘,我给你做主,你听我的,我都给你打听好了,我都给你瞅好人了,你再嫁个男人,就能养活这几个娃子呀!要不然你们一家人这以后还怎么活呢?
李德斜子官名叫李克让,因为一个眼睛是斜视着的,所以人们都叫他李德斜子,奇怪的是他的儿子中也有一个老二的眼睛是斜视着的,跟他的斜眼一模一样。
李德斜子不仅在外面到处扬言,还给临近的几个光棍汉许诺说:这件事情,我一定能给你说和,我的婶娘,他听我的,不过这几个娃娃你得养活;否则,过不了外人的眼。
他还带上这几个光棍汉来家里提亲,还要给放东西作为彩礼,都一个一个的被妈拒绝了,妈说:我今生今世就守着我的这几个娃娃活呀!我哪里也不去,我谁也不跟,我要对得住这几个娃娃他爹,更得对得住这几个娃娃。
李德斜子说:婶娘你真是个死心眼子,你嫁了人,你好活了,这几个娃子也就有出路了嘛!要不然你们这一家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妈说:好过难过我们一家子在一起过,就不用你操心了。
李德斜子说:我也是李家人,怎么能不操心呢?要不就把老四和老五卖给别人吧!这两个娃子太小,拖累家里,卖几个钱,也能为家里支撑一阵子;我已经给你们打听好要这两个娃子的人家了,能给不少钱呢!
妈说:这两个娃子太小,更不能离开我。不管给多少钱,也只能支撑一阵子,不能支撑一辈子,人要活一辈子呢!人只能依靠自己支撑,不能依靠别人支撑!依靠别人只能支撑一阵子,要依靠自己支撑自己一辈子!依靠别人靠不住,依靠自己才能靠得住。
那段日子,我们一家人连惊带吓,乱作一团,真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更不能让妈再离开我们,也不愿意把老四、老五卖给别人。即使再苦再难,也是团团圆圆的一家,谁也不愿意亲人再离分。
为了防止不测,每晚睡前,妈都要把铁锹、铁叉放在家门后,我们都缩在妈身边。夜间,只要一有响动,我们都会立刻惊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后的铁器,耳朵竖起来,静静地细听外面的声音。
后来,李建斗哥给妈出主意说:你别怕,为了这几个娃子,我也要给你们出这个头,哪有侄儿子卖婶娘的道理。
妈说:我真的丢不起那个人,死也要守着我的这几个娃娃。
李建斗哥说:你放心,李家人多呢!我们李家在民勤是个大家族,有我们上一辈子人在,哪有他下一辈子人说话的权力。
妈说:他还要把老四和老五给卖了。
李建斗哥说:他要卖老四、老五也可以,那他得拿出一千两银子来。
可能整个民勤县城也没有几个人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况且,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的人,又有谁肯花如此重金,买两个娃子供饭吃呢!
这个主意的目的本来就是让其阴谋不能得逞。也多亏建斗哥出面干预,才使我们幸免了这次骨肉分离。
妈还在家,老四、老五也没被卖而留下,但此时全家人的生活是真的没有办法。为了生活下去,不得已,全家人还是要分离。
先是把17岁的姐姐出嫁,嫁给爹在世时为她定下的西渠夏公庙的谢家;随后,又把14岁的大哥送到东渠的张过绪家放牲口,又把11岁的二哥送到西渠贺开支家放牲口。
这一年,我8岁,为了吃饭,也去赵过绪家放牲口。
这样一来,家里减少了四口人吃饭,我们三兄弟还能挣回一石四斗杂粮,妈起早贪黑给人家纺线、织布,锥鞋、纳底子,做针线活,也能挣得一些黑面馍、麸子、米糠等,能将就着全家7口人糊口度日生存。
妈一边给人家做营生,一边辛勤的在自家的一亩多沙地上耕种;可是不懂事的老大媳妇,不仅不帮妈,反而将婆家地里的棉花偷上送到娘家。
老大媳妇是爹在世时给老大娶回来的童养媳,自从娶回来就不干营生,还经常从家里偷上东西往娘家送,她娘家姓马。
建斗哥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一天,他手拿着棍子,来到我家里,要打这个好吃懒做、不守家规的弟媳,为婶娘出气。
可善良的妈宁愿自己受气,也不让侄儿子用棒打儿媳的办法为她出气。
气的建斗哥无话可说:没人为你出气,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别人为你出气,你又阻止不让,不知你是没出息,还是太善良。
就这样,我们全家人经过一番努力,虽然有时也有风波,但生活总算暂时平稳了些。
年仅8岁的李三喜,就体验了兄弟分别,离开母亲,寄人篱下,为人扛长工生存的艰辛。
当时的情景,今天还历历在目,当年的感受,如今仍记忆犹新。
这种最初的生活经历,在他以后的人生道路上究竟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我无法估量;但有一点很明确,它是一种生存能力的锻炼,是一种较早但又非常现实的生活体验。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逐步地认识什么是生活,逐步认识这个自己生活的世界,以及自己周围的人和一切。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因为自己是身处没有父亲的单亲家庭,因为自己得依靠给别人家扛长工生存,因为自己是弱不经风的童工;所以,不得不察言观色,不得不注意和好人际关系,并处处表现得勤奋、热心、助人、好客的精神。
至于吃苦耐劳的习惯,那更是在现实环境中自然养成。
或许,因为当时特殊的家庭环境,已经在他童年的心灵中萌生了责任心,他一定更怀念亲人在一起的情景,多么盼望全家人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离;当然,不能排除,一个8岁的儿童,内心中一定会产生不安、畏惧、猜疑和愤恨,甚至攻击心理。
不过,无论那种心理活动,都一定是为了维护自身,为了适应自己当时的生存环境,都是自身心灵能量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