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茶话】城南旧事
原创 /莲安
大家好，欢迎来到茶客天地，我是茶主莲安。
沏茶时，茶在手上，
喝茶时，茶在心间，
人有情，茶，才有情，才有味
...
城和村的去别，就是老去的一部分和新添上的一一作别。村南的房子，空了下来，很多人家都已经搬了出来，留下一些老人和大宅子。果呀树呀开了裂忽然在一个大风的晚上倒掉，鸟呀雀呀叽叽喳喳萦绕电线上、房梁上，秋千挂在两棵长得比直的白杨树上，晃晃悠悠。我家算不得最先搬走的，也算不上最后搬的，中间的，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一如父母的为人和性格。老房子是在我出生那年买的，是学校的高中教室，二楼还有黑板，粉笔字至今也没有擦掉，经历了二十多年，它最终又被学校收回去了。这屋子，来来去去，借由我们生活了一阵子。时隔那么多年，再想起来，心里面对它的感情竟然沧桑得过份。
我是家中成员里回家最少的人，一年的次数能够数得清爽，就那么一次两次，回时父亲张望着眼蹲在回乡的公交车边，我看见了他，也不叫他，匆匆在车站旁给他买一些散茶，五十块钱不到的样子。然后拐到他跟前，疏淡地叫他，通常，我们提着行李，穿到路对面买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米线，给他加上一碗牛杂碎，他牙齿坏了，透着风，牙齿和牙齿之间缝大，从一开始的几年不断给他拣瘦肉，到后来自然地给他递上一根牙签，他老了，再也没有脾气了，自然地接受命运的追逐，和我们的照料。来时母亲从家门口把我送到城里的客运站，挤上公交车，她把东西顺在她怀里，腾出空间来，断断续续地叮嘱我生活的细微和繁琐。一个走而不常回家的人，是害怕过分温暖的。我看着她站在候车的台子上，巴巴地看着我的车走，多少次，我是没有勇气回头的。
新房子是很容易就住热了，但它又和时间隔得太近了，离心太真实了，而言语竟难琢磨。老房子却落下了。几户人家并排在一起，故而院子极宽敞，太阳和夕阳送走了很多老人。最先的，是我的奶奶爷爷，再然后是左边一家的两个老人，最后是右边一家的老爷爷，剩下了一个老奶奶。我和哥哥极度相似，我们爷爷奶奶走得时候，我们都很小，孤弱的认知早早是断掉了。从小很自觉地就叫隔壁这些老人爷爷奶奶，直到剩下最后一个老奶奶。父亲和母亲每年春节总给她送一些吃的，一百块压岁钱，常年如此。很多年前，我和哥哥，读书回去了，家里没人，她就把热热的饭给我们送来。母亲偶尔拿不出我和哥哥的生活费，她就把塞在一个旧得有些破的袜子从黑的有些痕迹的柜子里拿出来，把钱整齐地掏出来，凑给母亲。
因为回去的不常，而记忆得用力了。去年，哥哥结婚，把她从老房子接来时，她竞走得极慢极弱了。散客时，我们怎么留她，她也坚持回去，父亲安排我和哥哥送她。在路上，她不住地拉着我的手说，老了，不爱干净，怕我们嫌弃。她的手极细，带着几个手镯子，晃晃荡荡地挂在袖子里，腿上几乎没有骨肉，一种极压抑的感情让我说不出话来。哥哥把我们送到路口，他去拉东西，我把她从车上扶下来，才有一种真实的距离感，似乎和以前那些日子又重逢了，我拉着她朝着学校的背后走去，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一开始我没有发觉，专心听着她讲起爷爷奶奶、父母如何如何好，把日子过得有味。后来快到了我才注意到，似乎她为了赶上我的脚步，而脚步急得有些吃力，裹着小脚的她，走两步才赶得上我一步。
我给她送到了家，她又把藏在柜子里的饼子拿出来给我，一样一样地塞给我，巴巴地看着我吃，我手里拿不下，又不忍心放下，捏在手里，沉甸甸地。她忙前忙后，想巴拉出一块让我坐得宽敞舒服的地方，灯光昏黄，她房屋前后的窗子都被隔壁新建的房子的墙面堵住了。屋里没有炉火，初秋的天，落满碎得抓不住的光影和静得藏不住的恓惶。我一再想走，又忍者，她总把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事讲给我听，我有一种感觉，她走了，就带走了所有我们不能回味的来路。走时，我塞给她一百块钱，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是最后的一点距离钱之外的温暖。苍老总是让人过份清醒，她执意又要送我，一再地说送我到院子下来的转角，她想望着我走，不放心。其实，她是想说，没有光景和再别了。
时间是向前的，孩子是慢慢长大的，谷子囤在仓里，越来越多，冒着尖。人向前看，总会有无限的光景和仓味，你不稍加用心理解，根本发现不了每一个曾经和当下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联系，是否改了模样。很多陈味已消化不良，家门口的那棵开了丫巴的苹果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最后竟被拉铁丝线晒萝卜条的重力勒死了，进门顶上的房梁也弯了，是和苹果树的另一头相连的一端。围着院子边的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的树，都老了，父亲脊背常靠着抽老烟筒的水泥石板井栏已经磨得光滑，他常顺手放茶杯的石磨，中间的圆缝里，也已经长出紧实的杂草。
时间和光阴根本不对称，很多人事，是时间和时间的错落交叉，是味道和味道的回光返照，不见不忘，每一笔，都是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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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昆明忆故居碎事
莲安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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