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疯狂的石榴树 作者:奥季塞夫斯·埃利蒂斯 在这些刷白的庭园中,当南风/悄悄拂过有拱顶的走廊,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在阳光中跳跃,在风的嬉戏和絮语中/撒落她果实累累的欢笑?告诉我,/当大清早在高空带着胜利的战栗展示她的五光十色,/是那疯狂为石榴树带着新生的枝叶在蹦跳?当赤身裸体的姑娘们在草地上醒来,/用雪白的手采摘青青的三叶草,/在梦的边缘上游荡,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出其不意地把亮光照到她们新编的篮子上,/使她们的名字在鸟儿的歌声中回响,告诉我,/是那疯了的石榴树与多云的天空在较量?/当白昼用七色彩羽今人羡妒地打扮起来,/用上千支眩目的三棱镜围住不朽的太阳,/告诉我,是那疯了的石榴树/抓住了一匹受百鞭之笞而狂奔的马的尾鬃,/它不悲哀,不诉苦;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高声叫嚷着正在绽露的新生的希望? 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老远地欢迎读者,/抛掷着煤火一样的多叶的手帕,/当大海就要为涨了上千次,退向冷僻海岸的潮水/投放成千只铅舶,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使高悬于透明空中的帆缆吱吱地响? 高高悬挂的绿色葡萄串,洋洋得意地发着光,/狂欢着,充满下坠的危险,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在世界的中央用光亮粉碎了/魔鬼的险恶的气候,它把白昼的桔黄色的衣领到处伸展,/那衣领绣满了黎明的歌声,告诉我,/是那疯狂的石榴树迅速地把白昼的绸衫揭开了? 在四月初春的裙子和八月中旬的蝉声中,/告诉我,那个欢跳的她,狂怒的她,诱人的她,/那驱逐一切恶意的黑色的,邪恶的阴影的人儿,/把晕头转向的鸟倾泻于太阳胸脯上的人儿,/告诉我,在万物怀里,在读者最深沉的梦乡里,/展开翅膀的她,就是那疯狂的石榴树吗? 作品赏析: 《疯狂的石榴树》一诗运用意象组合的方式,赋予石榴树以生命的象征,把生命内在的原始冲动和无限的力度,提升到一种疯狂的境界。生命是一种奇异的存在,由于技术理性的浸染,生命的奇异性几乎完全被理性逻辑程序所控制、所操纵。理性是生命得以存在的必要条件之一,但理性的单向度片面化发展,往往导致生命的异化,使生命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在泛理性主义的时代,一切生命都被舒舒服服规规矩矩地编织进逻辑的网络之中了。面对生命的如此境况,埃利蒂斯与很多现代诗人一样,努力用诗的光芒去照彻生命,让生命力在诗境之中得以极度的高扬和升腾,恢复诗所固有的那种生命本体意义。荷尔德林曾追问过:“在一个贫瘠的年代里,诗人有什么用呢?他所捐的贫瘠并不是指技术科学或物质的贫瘠,而是物的增值与人的生命的贬值的贫瘠。在这种贫瘠和苍白中,只有诗是富有的和充满活力的。”正如埃利蒂斯所说的那样:“诗即站在理性主义弃械的地方,继续朝禁地向前推进;证明是它最不为磨损所挫败,它尽职地捍卫使生命成为一件看得见的作品的永久据点。”诗中所表现的疯狂,是对于泛理性主义的强有力冲撞,生命只有在这种冲撞之下,才能从沉睡的黑暗走向无限敞开的世界。 埃利蒂斯是一位运用语词的大师。他在复归词语的感性本源的过程中,赋予词语一种神奇的魔力,在他的诗中,那些抽象的指称符号已从干瘪苍白的逻辑中挣脱出来。《疯狂的石榴树》调动了语词的全部感性魅力。全诗自始至终不离开具象的融汇重叠,并运用了通感等表达方式,增强了词语的感官张力和跳跃感。“疯狂的石榴树”“撒落她果实累累的欢笑”,在“衣领绣满了黎明的歌声”,“把晕头转向的鸟倾泻于太阳胸脯上”。这些诗句,很难用惯常的逻辑语式或语法规则去衡量。诗在这里重新获得了另外一种规则。这种规则是一种无规则的规则,正像中国古代艺术家所说的那样,它是无法之法,因而乃是至法。艺术的规则存活于这种无法之法之中。如果读者只知刻板地按科学逻辑的程序,让诗去规规矩矩地缚手就范,就无法感受诗,从而也就无法感受生命。 全诗的构成是基建在两个希腊文化的原型之上的。这两个基本原型就是太阳神和酒神。尼采曾认为正是太阳神和酒神构成了希腊文化艺术的基本原型。太阳神阿波罗是光明的象征,它支配着人们内在的梦幻世界,是智慧之光源,具有形上学的象征意义;而酒神狄奥尼索斯则是生命之流的象征,它使人进入一种沉醉迷狂的状态,代表狂放不羁的原始生命冲动,具有形而下学的感性特征。在《疯狂的石榴树》中,太阳神那种睿智的形而上学象征与酒神那种狂醉的生命感性冲动,本真地融汇为一体,结晶为一个意象——疯狂的石榴树。埃利蒂斯的一句诗,有助于读者解开石榴树这个意象的谜底:“由于你的反映、太阳在石榴中结晶了,并且感觉良好。”在石榴的结晶中凝结着太阳的形而上学本源。通过石榴,形而上学的本源又与那疯狂的生命冲动血肉般地融合在一起,从而构成了一个绚烂光华、生机勃勃的世界。人类在这一世界中栖息、升华或飞升,进入一个超凡入圣的境界。太阳和太阳神是埃利蒂斯诗中反复出现的原型,他因此享有“饮日诗人”的美称。他认为太阳之神是美之神,具有形而上学的启示和象征意义。 埃利蒂斯在诺贝尔奖授奖演说中说:“双手捧着太阳而不炙伤,把它像火种般地传给后继者,是一项艰苦的任务,但我相信也是受祝福的任务,而读者正须如此做。有一日当意识沉浸于光明中,与太阳融为一体而泊于人性尊严与自由的理想汇流时,那些羁绊人类的教条就得屈膝让位了。”这段论述可以作为此诗最好的注释。 作者简介: 奥季塞夫斯·埃利蒂斯,希腊著名诗人,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1911年出生于希腊克里特岛一个富商家庭,中学时代就酷爱文学,1930年人雅典大学学习法律。由于对法国超现实主义尤其是艾吕雅和茹弗感兴趣,他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诗歌创作,并陆续在《新文学》上发表。1930年,他的第一本诗集《方向》问世,它与另一本诗集《太阳第一》(1943)代表了诗人的早期创作追求。1957年至1959年,埃利蒂斯隐居独处,潜心创作长诗《理所当然》,同时为另一首长诗《对天长叹》定稿。1959年《理所当然》问世,并获第二年的希腊国家诗歌大奖。1971年到1984年,又先后出版了《光明树》、《花押字》、《玛丽亚·奈弗利》以及《看不见的四月的日记》。其中《玛丽亚·奈弗利》代表诗人晚期创作的艺术追求。1982年当选为希腊作家协会的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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