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雨 圆 明 园
文:清瘦的雨
我来的时候,一路下起了毛毛细雨。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大地柔软而清爽起来。雨用轻若游烟的呜咽,抚摸着圆明园的每一个角落,也舔舐着我心壁上坚硬而结了痂的伤痕。
这条通往圆明园的路,皇帝的仪仗和威严的车马走过,多少叩拜的身姿,多少艳羡的交头接耳,在路边的树影间婆娑。 无论是祭天时血的红,还是拜地时心的诚,都在圆明园的四周,变成辗转反侧的幻影。
人声吵杂。
人们来这里看什么?仅剩下半阙词章的圆明园,又能回答点什么?
逐鹿朝野的战争硝烟,似乎还在盘旋。丧心病狂的烧杀抢夺,似乎又在影片上重演。
是天堂失火了,还是人心失火了?
剩下一盘残局的圆明园,还“圆”吗?还“明”吗?风雨来袭前的那座“万圆之王”如今留有几分壮观?
这一刻,雨停了。濡湿的地面,是濡湿的历史。相互折叠,又彼此见证。堆积着一道道山川秀水的疤痕。
而历史,已经从骨缝里渗出一滴滴血。
是光耀世界的圆明圆,惧怕的那一支火把吗?
是嚣张跋扈的英法联军,张狂而野蛮的铁蹄吗?
是清朝大厦危在旦夕,金水河的那一声呜咽吗?
某些东西正在枯竭,某些东西正在成长。就像变幻莫测的云层背后,那倔强而光芒万丈的太阳。
我一直踩在历史的肩膀上。无论是耀武扬威,还是义薄云天,无论是阴谋诡异,还是信誓旦旦,圆明园都曾寄托了雄霸天下的心愿。
这座由康熙时代初建,几代帝王接力,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又典雅别致,清秀俏美,被称为“人间天堂”“万圆之园”的圆明园,胜景无数,精华万琼,传奇,壮观,宏伟,神圣,锦绣,华美,任文韵墨香和巧笔画卷,也无法绘制一二。可谓是东方建筑,王朝风华的巅峰。
只是,谁又夜观天象,能未卜先知,预见到大清盛世会经历这样一场劫难?
英法联军的一把鬼火,烧散了东方雄狮的精气,在火焰涨天中,圆明园七零八落,慢慢化为一地灰烬。
而我,在仅剩下的几根断残的雕花石柱前久久无语。有撕心裂肺,四处飞溅。历史骨缝里渗出的血红怎么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鬼斧神工的雕花还在,那些高贵莲朵的残迹还在,而低吟浅唱又尽显王朝风范的匾额却已荡然无存。琴弦断,谁在掩面而泣?
所有来过圆明园的人,灵魂都会在一场梦的云端,愤怒成雷,又会和着一场梦的淫雨,慨叹成泪。
空旷而广漠的圆明园,再不能笑着拈花,稀薄而萎缩的壮观,只剩下这一点点的痕迹,留作回忆的窗口,让我们深度阅读。
逼回喷涌的泪,冷静,沉默。一点点浸饮喧嚣背后的悲凉。
灵魂已经爆炸了无数次。
回头,再看一眼斜阳草树,风烟寂静。可依然看到空蒙的皇家气派,在头顶氤氲。
风雨铿锵,一场梦醒。但风雨之后,我看到了梦想的拓片,也看到了梦想的延展,更看到了梦想的起航。
历史不能倒过去。再次回首,所有人影重重的现实,都成了圆明园头顶上一朵凝固的“云”。
来,是为了让记忆更加清晰;回,是为了让生命穿透历史的云层。
2018.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