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证了母亲一生的苍老。
在我尚未出生之前,她就用姥姥的身躯担水,耕作,劈柴,顺应古老尘埃的循环。她从来就适应父亲,父亲同样借用了爷爷衰败的躯体为生所累,总能看见一个潜伏的绝望者,从暗处向自己走来。
当我长大成人知道了子宫的小,乳房的大,心灵的苦,我就更加怀疑自己的存在,更加相信,当委屈的身体完成了一次次以乐致哀,也许有神在暗中,多给了母亲一个春天。我的这堆骨血,我不知道,是它从母亲的体内自己跑出来,还是母亲以另一种方式,把自己的骨灰搁在世间。
那些年,母亲,你背着我下地,你每弯一次腰,你的脊骨就把我的心抵痛,让我满眼的泪,三十年后才流了出来。母亲,三岁时我不知道你已没有一滴多余的乳汁;七岁时不知道你已用光了汗水;十八岁那年,你送我到车站,我也不知道你之所以没哭,是因为你泪水全无。
你又一次把自己变成了我,给我子宫,给我乳房在灵魂上为我变性。母亲,就在昨夜,我看见你坐在老式的电视机前歪着头,睡着了,样子像我那九个月大的儿子,我祈盼这是一次轮回,让我也能用一生的爱和苦,把你养大成人!
(素材来自支离疏学习班)